贖一個花魁，老鸨會獅子大開口。
買一座青樓，老鸨會稱稱分量，如果買家把秤壓壞了，她立刻就會松口。
下九流的行當有下九流的生活方式，這種方式，陸小鳳非常熟悉。
畢竟他也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
在場兩個土豪一個窮光蛋，窮光蛋表示我不想和你們這些土豪廢話，快步進了萬梅山莊。
進去的時候，陸小鳳有四條眉毛。
出來的時候，陸小鳳隻剩下兩條眉毛。
他成功請到了西門吹雪，隻是付出的代價，他從來都沒想到過。
陸小鳳不明白，西門吹雪何時有了這等惡趣味。
如果這裏隻有花滿樓，那自然無所謂，花滿樓耳朵再怎麽靈，也不可能知道他剃了胡子。
可不巧的是，狄光磊在這裏。
“妙妙妙，沒想到陸大俠剃了胡子比花滿樓還俊，變成陸少俠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當浮一大白。”
抓下腰間的酒葫蘆，大口喝了幾口，遞給花滿樓。
花滿樓面上滿是驚詫，道：“我第一次後悔我是個瞎子。”
說完，接過酒葫蘆，喝了兩口，笑道：“六十年的西鳳，學淵總是能找到好酒，西門莊主要喝一杯麽？”
西門吹雪道：“閣下真的看不見？”
“莊主想必也該聽說過，花滿樓雖有眼睛，卻瞎如蝙蝠。”
“閣下能聽見我的腳步聲？”
對于自己的輕功，西門吹雪一向自信。
事實上，西門吹雪的輕功不在陸小鳳之下，是天下間最絕頂的輕功高手。
花滿樓解釋道：“據在下所知，當今天下，最多隻有四五個人行動時能完全不發出任何聲音，莊主正是其中之一。”
“那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我感覺到了你的殺氣。”
花滿樓是個熱愛生命的人，西門吹雪同樣是熱愛生命的人。
隻不過花滿樓是享受生命，西門吹雪喜歡奪走别人的生命。
一劍刺入背信棄義之人的咽喉，看着血花在劍下綻開，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是西門吹雪此生最愛。
西門吹雪把殺人當成一件神聖而美麗的事，并且将自己的生命奉獻給這件事。
他誠于劍，他的劍道就是殺道。
西門吹雪出手沒有招式，沒有變化，隻有一個字——殺！
狄光磊很喜歡這種武道，因爲狄光磊也是如此。
狄光磊不會專修儒、道、佛，也不會專修拳、掌、锏、镗，狄光磊修的是武，一切都是武道，一切都是鬥戰之道。
當這樣的兩個人見面的時候，凜然的氣息瞬間彌漫整片山坡。
狄光磊的氣勢恢弘廣大，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西門吹雪的殺氣唯精唯純，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狄光磊。”
“西門吹雪。”
兩人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西門吹雪收起殺氣，悄然消失。
暮霭蒼茫，仿佛在花叢裏撒下了一片輕紗，他的人忽然間就已消失在暮色裏。
狄光磊麾下内衛盜取了武當梯雲縱，少林大挪移身法、一葦渡江，狄光磊均有修行，輕功不遜色西門吹雪，卻做不到這等逼格。
狄光磊認識的裝逼裝的這麽流暢自然的，唯有李元芳。
……
疏星升起，一彎蛾眉般的下弦月挂在遠處的樹梢上，風中帶着花香，夜色神秘而美麗。
這樣美麗的夜色，三人當然不會錯過。
陸小鳳道：“如果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狄光磊道：“如果你能忍住不去管閑事，每天都能過這種日子。”
“咱倆上輩子是不是有仇？我說一句你堵我一句。”
“有沒有仇我不知道，我隻是有些後悔，方才跟你一起進萬梅山莊就好了。”
“你想住在萬梅山莊？”
“我隻想向西門吹雪建議，請他幫忙的代價不止有剃胡子，還要加上戒酒一月。”
花滿樓笑道：“好建議，下次我會提這個……”
話說到一半，花滿樓的表情忽然變得僵硬，随後改變方向，向着山坡後面走了過去。
他聽到了上官飛燕的歌聲！
隻有他的耳朵，才能隔着這麽遠的距離，聽到那缥缈的歌聲。
歌聲裏蘊含着淡淡的憂郁，如同一個多情的少女，在垂死前向她的情人叙說這一生的飄零和不幸，美得令人心碎。
花滿樓聽到了歌聲，可三人靠近之後，隻看到了上官飛燕洗完頭留下的水。
這是一間破廟，神奇的是，這是一間财神廟。
财神廟能敗落成這個樣子，當真是不容易。
山風一吹，提着鋼鞭、跨着黑虎的趙公明神像裂開，露出一具屍體。
柳餘恨的屍體。
他的醜臉上帶着濃濃的震驚和不解。
他一直都聲稱自己很想死，但他一直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被殺。
這也是無奈，獨孤方被狄光磊殺了，蕭秋雨被狄光磊廢了。
能用來刺激陸小鳳的隻剩下一個柳餘恨。
所以他死了。
這就是古龍江湖。
不管你是正，是邪，是忠，是奸，是美，是醜，是富家公子，是大派掌門，都可能因爲各式各樣的理由被人殺死。
在這樣的江湖上混得久了，很難說得清自己是好還是壞。
所以，沒錯殺過任何一人的小李飛刀是最強武器，秉持不殺原則的楚留香是最無敵的人。
狄光磊道：“本就是一具可憐的行屍走肉，爲何還要奪走他最後的希望呢。”
陸小鳳恨恨道：“神像早已被人用内力震毀，柳餘恨是他們擺在這裏，等着我們來看的。”
“敵人想激怒我們，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
“他太小看我們了，我們不會失去理智，更不會退！”
……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陸小鳳敲着杯子唱歌，唱來唱去就隻有這兩句。
不是他想這麽唱，而是他隻會這兩句。
陸小鳳聰明絕頂，無論什麽武功都是一學就會，可在唱歌方面，天分不比豬頭驢腦強多少。
狄光磊道：“你能不能換一首？”
“你若嫌我唱得不好，你自己爲什麽不唱？”
狄光磊道：“那你聽好了。
鳥一對，天空海闊分飛，酒一杯，各自天南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