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說爛的詞：亢龍有悔！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要小心謹慎。

有些錯誤可以犯，有些錯誤犯一次，人就沒了。

狄公是當朝宰相，“擁唐派”的核心，未來參與神龍政變的大臣多是狄公門生。

這麽高的位置，更加不能犯錯。

這個“錯”不是“不合律法”，而是“挑戰武則天的心理底線”。

一次兩次，有正當理由，武則天可以容忍。

次數多了，突破底線，武則天再怎麽愛才，也會揚起屠刀。

狄公很少有見太子的機會，對于不好女色的太子突然沉迷女色非常好奇。

張柬之等大臣多番勸谏，武則天下旨訓斥，讓太子閉門思過，這才稍有緩解。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盂蘭盆節臨近，武則天要去寒光寺進香。

這是朝例，而且武則天得了“七彩神佛”，存心要炫耀一番，盂蘭盆節正是大好機會。

皇帝進香排場自然不小，需要多次“彩排演練”。

這種勞民傷财之事，不能交給狄公去辦，武三思才是個中好手。

七月十二日朝會，武則天宣布讓狄公爲首代閣台及六部九卿進香。

一般而言，這事要太子去做，武則天如此命令，顯然是對于太子這些時日的行爲心存惱怒，故意敲打。

散朝後，狄公和張柬之商議這件事，閣門舍人走進來：“二位閣老，千牛衛中郎将狄光磊攜鷹揚衛中郎将李元芳求見，說是有急事回禀。”

狄公一驚，道：“快傳！”

狄光磊負責寒光寺的護衛，李元芳去柳州調查蛇靈，無論誰有事禀告，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不多時，狄光磊和李元芳一同進入閣部。

“學淵，元芳，出了什麽事？”

“寒光寺後山發現一具無頭男屍，現已确認死屍是僧人。”

“卑職抓了一個蛇靈壇主，得知蛇靈要在寒光寺行刺，這是口供。”

張柬之問道：“那個壇主呢？”

“情急之下，下手狠了些，審死了。”

狄公無所謂的說道：“死了就死了吧，若是留下，說不定會連累押送的捕快。”

頓了頓，狄公道：“學淵，你這些年天南海北去了不少地方，也辦了一些案子，我來考考你，兇手殺人後爲何要把他的頭砍下來？”

狄光磊道：“無頭屍體的案子，大概有七種可能：

一，掩蓋死者的身份；二，用鮮血掩蓋現場遺留的痕迹；三，用反常手法混淆辦案人員注意力；四，死者面部可能有暴露兇手身份的痕迹，必須抹除；

五，分屍減輕重量，方便搬運；六，兇手性情暴虐，喜好分屍；七，兇手是個初出茅廬的武林人士，對于氣力掌控很糟，用力過大造成分屍。”

張柬之鼓掌大笑：“好好好，果真虎父無犬子。”

狄公心說你從哪學的，我都沒想到這麽多原因。

“爲何是武林新手？不是高手？”

“高手都是經過厮殺成長起來的，懂得如何在戰鬥中節省力氣，不是恨到極處，不會費力氣分屍，除非有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

“那你覺得寒光寺是哪一種情況？”

“隐藏身份，易容替換，蛇靈的拿手好戲。”

狄公恨恨道；“這群逆賊，真是讓人不得安生，你們先去寒光寺，稍後我親自過去處理。”

狄光磊李元芳告辭離去，李元芳去了寒光寺，狄光磊卻拐了個彎，去了寒光寺外的一處酒館。

酒館二樓的雅間内，黃勝彥已經等候多時了。

和鳳凰成親之後，狄光磊悄悄與黃勝彥搭上了線。

狄光磊需要情報和書籍，黃勝彥想要活到退休，二者各有所求，關系暫時還算不錯。

寒光寺的事情瞞不過黃勝彥，黃勝彥敏銳的感覺到這事和被秘密看押的袁天罡有關。

雖然沒有親自接觸過，但蛇靈殺手的兇殘他也有所耳聞。

擔心被蛇靈中人算計，這才約狄光磊見面。

“黃老哥怎的這麽急？”

黃勝彥道：“能不急麽，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寒光寺裏藏着誰。”

“停，這事我可真不知道，我就知道有個蛇靈殺手易容成了僧人。”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知道也好，可我知道啊，真要是出了事，别說我的腦袋，我全家腦袋都沒了，老弟千萬幫我一次。”

“沒老哥你暗中相助，我也不能抱得美人歸，老哥放心，我給你個主意。”

“什麽主意？”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蛇靈此次顯然是爲了寒光寺那人而來，陛下多疑，明知如此，也會帶人離開，老哥無論如何都要和蛇靈殺手幹一場，可誰規定，隻有蛇靈才能易容改扮呢？”

黃勝彥聞言眼中一亮，道：“好主意，好主意，就這麽辦，就這麽辦，媽了個巴子的，這次定要給他們個好看。”

“老哥，我再給你提個醒，蛇靈在朝中有内奸，劫囚之事，八成會讓内奸參與。”

“好好好，多謝老弟提醒，此事過後，必有厚報。”

“卻有一件小事要麻煩老哥。”

“說。”

“我自幼喜歡機關器械，鳳凰就給我拿了一部分圖紙，文獻書劄和别的圖紙都沒拿到，這可就要麻煩老哥了。”

此前狄光磊提過幾次，黃勝彥裝聾作啞，故作不知。

如今真的出事了，他也顧不得那些看不懂的鬼畫符，一口答應下來。

黃勝彥辦事很快，半個時辰後，就把袁天罡留下的幾冊關于機關器械的孤本和十多張圖紙送到侯府。

狄公辦事更快，在寒光寺連唬帶詐，把蛇靈殺手套了出來。

閃靈身死，血靈投誠，沒有人敢在李元芳狄光磊眼皮底下殺人滅口，殺手直接被押送到内衛府。

黃勝彥對于此事異常在意，親自審問，各種酷刑連番招呼。

内衛府的酷刑别說親自嘗試，看看都讓人覺得膽寒，那可真是石頭人進來，石頭渣子出去。

當天晚上，黃勝彥審出一切，把供狀送入宮中。

武則天擔心出事，當晚便賜給黃勝彥一枚朱果金符，讓黃勝彥把袁天罡帶到别處。

黃勝彥對此早有準備，沒有離開，而是跪地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