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口決定國力的古代，二十萬人的大戰稱得上是“國運之戰”。

而且大周一方付出的十多萬大軍隻是士卒，不包括民夫。

如果把士卒，民夫，物資量化，這場戰争的消耗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武周占據中原大地，地大物博，也經不起如此消耗。

别說武周，任何一個朝代，輸掉這樣一場戰争都足以傷筋動骨。

武則天不想輸，一旦輸了，很多藏在暗處的牛鬼蛇神定會跳出來搞風搞雨。

爲了維持統治，說不得便會重新啓用酷吏，朝野上下怨聲載道，忠臣良将離心離德。

到那時，曆史留給她的就隻剩下罵名了。

武則天不會厚着面皮在墓碑上歌功頌德，但也不希望後世全部都是罵名。

隻不過武則天隻是凡間皇帝，金口玉言是形容詞，不是神通術法。

她的念想，注定不會成真。

當然，也不會失敗。

……

蒼茫的暮色籠罩着寂靜的群山，隻有遠遠的山坳裏有一點燈光在閃爍明滅。

這處山坳是一處驿站，名叫賀蘭山驿站，也稱賀蘭驿。

驿站背山而建，大門處設有兩個碉樓，幾十畝的院落裏隻有寥寥二十七八間房舍，其餘的便是驿馬的槽房。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行軍打仗，情報爲王。

傳遞軍情消息的驿站是軍事重地，負責轉接絕密軍情塘報賀蘭驿更是重中之重。

沒有朝廷公文和大将軍的令牌，靠近者無論刺史縣令還是平民百姓，一律先斬後奏。

原本這處驿站是王孝傑麾下右威衛士卒駐守。

三日前，狄光磊通過權善才，要到了看守驿站的任務。

權善才答應幫忙，一是怕狄光磊請戰，兵兇戰危，戰場上什麽都可能發生，一人之勇怎敵千軍萬馬，傷了狄光磊不好和狄公交代。

二來權善才對于此次戰鬥頗有信心，狄光磊不請戰留在左威衛，撈不到什麽功績。

看守驿站雖然無聊，但安全，還能獲得一些功勞，狄光磊提了一嘴，他略一思索便答應幫忙。

狄光磊原本是領騎兵的，驿站有“換馬”的職責，因此也帶了一些騎兵。

小小的賀蘭驿内，足足有五十精騎，八十弓箭手，二百步卒，堪稱固若金湯。

臘月二十三，小年兒，不能回家的士卒隻能通過酒肉來排解思鄉之情。

原本這裏是不允許喝酒的，但過度壓制士卒不是上策，狄光磊對于邊關士卒非常尊重，不喜歡用軍法壓制他們。

狄光磊選擇用鈔能力解決問題。

滴血雄鷹一案，武則天賞賜狄光磊千兩黃金，狄光磊有的是錢。

首先，肉管夠，随便吃。

其次，從小年至正月十五，一天不喝酒，賞賜白銀一兩。

堅持二十三天不喝酒，不僅有二十三兩白銀，另賞絹布一匹。

最後，每日喝酒人數不能超過五十，喝酒的人每天最多喝一斤，不能醉酒站崗。

武周時期天災頻發，物價比高宗時期高，二十三兩白銀也足夠五口之家舒舒服服活大半年。

二十多天不喝酒不算什麽，忍忍就過去了，喝酒的都是一些新兵。

年輕人血氣方剛，更容易想家，小年除夕這等日子，不喝酒難以排遣心中煩悶。

當過幾年兵的老兵油子近乎全部禁酒。

一來他們有家人要養，能多賺點就多賺點，二來他們知道喝酒誤事，就算沒有賞賜，他們也會強忍着不喝酒。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已經懂得如何排遣煩悶。

随着天際最後一絲光亮消失，黑暗吞噬了大地。

就在這光明與黑暗交替的時刻，一股濃霧緩緩騰起。

霧氣越來越重，轉眼間便彌散開來，遮住了星星，遮住了月光，漸漸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山中的霧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去，就連狄光磊也習慣了。

可今日這霧大不相同，武者的超凡靈覺，大半年的沙場曆練，對于劇情的先知，讓狄光磊在濃霧中嗅到了一絲血腥氣。

“來人！”狄光磊喝了一聲。

“将軍！”

“沒喝酒的全體集合，箭上弦，刀出鞘，弓箭手鎮守碉樓，誤事者軍法處置！”

“是！”

“等等，吩咐後廚，大鍋煮肉，最好能把肉香氣散到外面去，告訴喝酒的人，今夜随意飲酒，喝酒賭博的聲音越大越好，明白麽？”

“卑職明白。”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一大波蛇靈殺手借着濃霧遮掩，緩緩逼近賀蘭驿。

這波蛇靈殺手領頭的是蛇靈六大蛇首之一的“動靈”，擅長易容僞裝，沒有名字，包括肖清芳在内，都稱其爲“影子”。

影子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很高傲的人。

來之前，他已經從卧底那裏得知賀蘭驿守将換成了狄光磊。

狄光磊雖然已經成名，怎奈狄公威名太甚，狄光磊的成就被認爲是“祖蔭”，很多人對狄光磊頗爲不屑，包括影子。

濃霧不僅擋住了賀蘭驿的士卒的視線，也擋住了蛇靈殺手的視線。

影子武功不俗，卻也隻能通過聽覺嗅覺大緻估計裏面的情況。

聽到賭博的呼喝，嗅到酒肉的香氣，影子心中越發不屑。

不過是個纨绔而已，縱然有些本事，也無統兵之才。

影子冷笑一聲，沿着山壁攀岩到了碉樓前面。

剛想進攻，卻聽到幾聲弓弦響。

二十枝狼牙箭從天而落，射向影子的四面八方。

大霧彌漫，賀蘭驿的弓箭手自然不可能射的那麽準，他們隻是按照狄光磊的指示，對着一個方向放箭。

對于高手而言，這種沒有瞄準的箭矢反而更難對付。

瞄準的箭有迹可循，他們也能用各種動作誤導弓箭手。

随意射擊無迹可尋，濃霧彌漫無可誤導，以影子的武藝，身上也中了兩箭。

這還無所謂，這兩箭沒有傷到要害部位，對于戰力沒什麽影響。

可這一陣箭雨證明——賀蘭驿内早有防備！

想到此處，影子心神大震，剛想招呼蛇靈殺手撤退，又是一陣箭雨射了過來。

與此同時，賀蘭驿的塔樓上點起火把，照的夜空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