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齡一向自信。
他也一向得平南王信任,可這次行動一點把握也沒有。
可平南王的命令在濟南城簡直比天子的命令還要管用,任何人都沒有法子違背——除非你願意付出代價。
可沒有人能付得起這代價。
金九齡也一樣不能。
現在他和江重威統轄一大批武林高手,埋伏在附近,隻要形勢不妙,便立刻出手。
此行的每個人都是高手之中的高手,足有三十五人,這樣一批人對付江湖上任何一個人都已經足夠了。
可金九齡并不看好這群人能對付得了陳風——前不久陳風能從平南王府殺出一條血路,并且帶走白雲城主葉孤城的屍體,今日從三十五人之中殺出重圍,自然也不在話下。
不過金九齡也并不看好陳風能活着離開濟南城。
他雖然沒有把握用三十五人殺了陳風,可平南王爲了對付陳風絕不止準備了三十五人,除此之外他們附近還有一大批兵馬随時支援。
這些人的武功自然遠遠比不上他所統轄的人,可勝在人多勢衆,配合默契,用來對付江湖中人,自然再好不過。
金九齡對于這些人是不是能拿下陳風,一點也不在意。
——他投靠平南王,是因爲榮華富貴,一個人如果連命都沒有了,榮華富貴又有什麽用處呢?
金九齡隻希望陸小鳳能說服陳風。
如果連陸小鳳都說服不了陳風,那麽就隻能生死相搏了。
平南王府上上下下仿佛每一寸空間都充斥着殺氣。
無論什麽人進入了平南王府,或多或少都會感覺有些不舒服,特别是瞧見平南王世子,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就更濃烈了。
見過平南王世子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平南王世子的确不愧爲人中之龍,可如今的平南王世子發生了變化。
無論什麽人瞧見他,都有一種感覺——他不是人。
平南王世子當然是人,隻不過他給人的感覺仿佛就是嗜血的洪荒兇獸。
這幾日和平南王世子接觸最多的是金九齡,可即便已習慣和平南王世子相處,每次見面的時候,金九齡也會湧現深深的寒意。
平南王世子一看見金九齡,一雙發青的眼睛立刻布滿了血絲,有些人在想要殺人的時候,便會成這種模樣。
平南王世子當然是這種人。
即便不看他的眼睛,他身上那種比虎豹還兇煞的氣勢就能感覺得出他随時準備殺人了。
金九齡甚至感覺平南王世子不但想殺陳風,或許也想殺他,不過金九齡明白,不管平南王世子是不是想殺他,至少現在最想殺的人是陳風。
“人呢?”
人?什麽人?自然隻有一個人——陳風。
金九齡是一個人來的,陳風沒有來。
平南王世子的聲音有些尖銳,甚至能令人感覺一種嗜血的味道,雖然隻有兩個字,可言辭之中已流露出了濃烈不滿之意。
金九齡沒有惶恐害怕,恰恰相反,他還有一些輕松。
如果是平日,世子早已經抓住他的衣襟,一臉猙獰質問了。
可今天不能。
屋中不止有平南王世子,平南王也在。
平南王一直立在窗前,雖然一言不發,可隻要有他在,任何人都不得不注意一下,即便是平南王世子也不例外。
平南王是當今天子的叔叔,五十出頭,不過他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模樣。
任何人瞧見平南王,也絕對想不到昔年平南王曾統轄兵馬,南征北戰過。
平南王世子英武不凡,可平南王卻是胖嘟嘟,雖然個子差不多高,可平南王的體重幾乎是平南王世子兩倍。
任何人看到他,都會感覺他是個非常和氣和善的人,很好說話。
事實上接觸他的人,也會感覺他是個非常和善和氣的人,即便你偶爾冒犯了他,他也一臉笑呵呵的模樣。
不過當你真正了解他之後,才會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你絕對會有一種感覺——這個世上所有人加起來也沒有他可怕!
金九齡還沒有這種感覺,因爲金九齡雖然投奔的平南王,卻并非是平南王真正的心腹,平南王的獠牙,金九齡還從未見過。
可金九齡畢竟是個聰明人,他從平南王的不少習慣手筆,也能感覺得出平南王的确是個極深不可測的人。
——偌大個平南王府最顯眼的人是平南王世子,最深不可測的人不卻是平南王。
平南王轉過身,手已輕輕拍在了金九齡的肩膀上。
平南王的手非常大且柔軟,可金九齡被這隻手拍着的時候,有一種被吞掉的感覺,而這個時候平南王的聲音已經響起來了。
“陸小鳳勸說成功了?”
金九齡收回心神:“陳風已經答應明日在翠羽樓赴宴。”
平南王世子忍不住道:“既然已找到了他的行蹤,爲什麽不幹脆直接除掉他?”
平南王看了世子一眼,原本滿臉怒容的平南王世子立刻噤若寒蟬,還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金九齡不動聲色解釋道:“對付陳風這種人,絕不能給他一丁點逃出生天的機會,一旦讓他逃出生天,那麽他必然會進行極劇烈的反撲,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沒有人知道。”
平南王微微一笑道:“難道你、江重威等三十五名一流高手,再加上本王的千名精銳也沒有把握拿下他?”
金九齡道:“拿下他的機會大概有九成。”
平南王有些好奇。
“爲什麽隻有九成?”
金九齡道:“地利并不在我們這邊。”
平南王聽明白了。
“你是說那棟宅子暗藏玄機?”
金九齡滿臉佩服,點頭道:“那棟宅院或許原本是很普通的宅院,隻不過自從宅院的主人變了之後,就不再普通了,這其中到底暗藏了多少機關,多少退路,沒有人能完全知道。”
平南王皺眉道:“宅院的主人是誰?”
“公孫大娘。”金九齡當然知道平南王對江湖人并不太了解,因此進一步給出了解釋:“公孫大娘在江湖上并不太出名,可她的本事卻很大,或許比陸小鳳的本事還要大。”
平南王雖然沒有聽過公孫大娘,卻知道陸小鳳的本事,公孫大娘的本事能和陸小鳳相提并論,那麽自然值得重視。
平南王并沒有再問這方面的事情了,他隻問了一個問題:“如果在翠羽樓設宴,你有幾成把握能除掉陳風?”
金九齡不假思索:“九成半。”
“爲什麽是九成半?”
金九齡不慌不忙道:“因爲陸小鳳。”
“你是說陸小鳳極有可能會相助陳風?”
“是的。”金九齡道:“陸小鳳一向交遊廣闊,陳風或許已成爲陸小鳳的朋友了!隻要我們能控制陸小鳳,那麽陳風就必死無疑。”
“你有沒有法子?”
“有。”金九齡道:“我至少有三種法子,無論哪一種都可以控制住陸小鳳。”
平南王滿意點頭,又一次拍了拍金九齡的肩膀,道:“很好,這件事全權交給你處理,隻要陳風死了,王府總管的位置就是你的。”
金九齡笑了。
這次的笑容和先前的笑容不同。
這次是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觊觎王府總管的位置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現在這個位置總算要落在他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