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死了。
陳風親手殺了這位前世非常佩服的劍中之仙葉孤城。
陳風穿越了三個世界,雖然每個世界都殺人,而且殺人無數,可從未殺過任何一個本不想殺的人。
可這一次他明明不想殺葉孤城,可偏偏殺了葉孤城。
望着滴血的劍,陳風沉默了很久很久,歎了口氣。
“無情的是劍,還是劍客?”
陳風似乎在問别人,但也似乎在扪心自問。
“你不想殺葉孤城?”
金九齡的聲音随即響起。
陳風沒有回頭,但給出了回應。
“我不想。”
“你雖然不想,可偏偏還是殺了他。”
“他要殺我,我隻能殺他。”一陣沉默,陳風補充一句:“他是劍客,我相信他甯願死在我的劍下。”
陳風盡管言辭雖然平靜,可也流露出了淡淡的傷感之色。
金九齡冷冷道:“你又不是葉孤城,怎麽知道他想死?如果葉孤城能殺了你,他自然不必死,不是嗎?”
陳風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有些空洞,有些迷茫。
他沒有看金九齡,而是望着手中的劍。
他靜靜盯着手裏的劍,看了很久,才慢慢道:“我錯了。”
金九齡十分莫名。
“錯了?”
陳風慢慢點頭:“不錯,我錯了。”
“我不明白。”
金九齡聰明絕頂,但陳風的話語非常莫名其妙,金九齡實在難以理解。
陳風擦幹鮮血,藏劍入鞘,同時也給出了解釋。
“葉孤城之所以會死,隻不過葉孤城是個人,因爲他是人,所以他才會死。”陳風的解釋很莫名:“我沒有死,隻不過是因爲我不是人。”
這算什麽話?這算什麽解釋?
金九齡本來就不太明白,可現在已完全不明白了。
他感覺陳風似乎因葉孤城之死而走火入魔了。
此際陳風神情呆滞,嘴角時不時勾起傻笑,這簡直就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金九齡心中默默盤算,面上卻不動聲色問道:“葉孤城當然是人,你也當然是人,倘若你不是人,那是什麽?”
陳風淡淡道:“你以爲人是什麽?”
“人就是人,還是什麽?”金九齡順着問道:“你認爲人是什麽?”
“人之所以是人,在于有目标。”陳風淡淡道:‘修佛的人想要立地成佛,修道的人想要成仙問道,修武的人或想要名滿天下或者打抱不平,而尋常人也各有理想、各有目标,他們或者想要升官發财,或者隻希望這一生平安喜樂,或者希望女兒健康成長,因爲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目标,各種各樣的執念,因此他們才是人。’
陳風的言語通俗易懂,任何人都聽得明白。
金九齡引誘陳風說話,本來隻不過是想讓陳風分神,從而尋找機會完成平南王的交代殺死陳風,可聽着陳風言語,一時之間也有些沉迷。
不僅沉迷,除此之外還有淡淡的惶恐。
金九齡忍不住接下去問道:“你說得實在對極了,一個人倘若沒有目标,自然就不會改變,也會止步不前!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目标,而且他們的目标都各有側重,甚至各有不同,如此才構造了這個複雜的世界,可你呢?難道你沒有目标嗎?”
陳風淡淡道:“我這一生隻有兩個愛好——好色與求劍。”
金九齡道:“這豈非是你的目标。”
陳風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本來以爲這的确是我的目标,可當我殺死葉孤城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兩者并非是我的目标。”
金九齡不明白。
他已完全被陳風的話題吸引了。
“不是目标是什麽?”
陳風淡淡道:“隻不過是因爲我沒有目标,從而衍生出來的興趣而已。”
金九齡很是詫異。
“衍生出來的興趣,難道不是目标?”
金九齡本來有些明白了,可如今又不太明白了。
陳風看了金九齡一眼,淡淡道:‘對于你們來說興趣或許是目标,可對于我來說興趣卻不是目标,興趣隻不過是一種手段而已——自欺欺人的手段而已。’
陳風說得很平靜,仿佛隻不過講述了一個再明顯也不過的道理而已。
可這個所爲再明顯不過的道理,似乎隻針對陳風而言,聰明如金九齡還是一團迷霧。
他實在不太明白陳風的意思。
不過他已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已準備随時狙殺陳風。
陳風、葉孤城交手的時間極短,可金九齡看得出這一戰之中陳風的精神氣力消耗實在不少。
金九齡不準備給陳風恢複氣力的機會,但也希望以分神的法子增加擊殺陳風的幾率。
因此金九齡還是繼續問下去。
不但問了,而且還配合作出了表情。
金九齡苦笑道:“我一向自認自己算是個聰明人,可你的話十句之中居然有九句不太明白,現在我的腦海之中還一團漿糊。”
陳風淡淡一笑:“你不明白不是什麽奇怪的事,若你能明白,那麽才奇怪。”緊接着陳風又做出了補充:“你不是我,也沒有我的經曆,又怎麽可能明白我這一席話的意思了!”
金九齡苦笑道:“你是不是能用我明白的話語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麽?”
陳風淡淡一笑:“其實用一句話就能概括我的意思了。”
“什麽話?”
金九齡蓄勢待發。
他估摸着時間,平南王府的守衛高手都快要到了,現在已是時候動手了,。
“對于你們來說興趣愛好的确算是目标,因爲你們從始至終都融入了這個世界,可對于我來說,就不一樣。”陳風慢慢道:“我從始至終都并未融入世界,因此所謂的興趣愛好,隻不過是我逃避的借口而已!”
金九齡爲之愕然。
功力暗自聚集,準備石破天驚的一擊。
陳風慢慢道:“一個人倘若沒有融入世界,又怎麽算是人呢?葉孤城再超塵脫俗,也身在這個世界,心在這個世界,可我不一樣,因此我大概不算是人,而他是人,故而他才會死。”
陳風仰頭望着蒼穹,以一種近乎于呢喃的語調慢慢說道:“我曾對西門吹雪說過,不入世,又如何能出世,如今看來最該入世的人,不是西門吹雪,而是我自己。”
空洞的眼神因爲這句話再一次恢複了神采。
陳風似乎又恢複成了原本的模樣。
可事實上陳風和先前的陳風已大不一樣了。
正如陳風自己所說,以前他一直不算是個人,現在他雖然還不算是人,可已有想法成爲一個人了。
可陳風不管是否想要成爲人,都需要先過金九齡這一關。
金九齡把握機會,終于打出了蓄勢待發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