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進院。
一棟獨立的幽靜居所。
院中涼亭。
一白衣勝雪的男子負手而立,仰望蒼穹。
他靜靜立在哪裏,仿佛一片白雲飄渺,與這方天地融爲一體。
江重威在院子外就停下腳步,拱手離開。
陳風獨自走進小院,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陳風已知道此人就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葉孤城、西門吹雪雖然同樣一身白衣勝雪,可葉孤城如天上之上的冰雪,冷冽而脫俗。
可葉孤城如天上白雲,無瑕無垢。
雖然一眼看去差不多,可實際上并不一樣。
陳風剛走進涼亭,葉孤城便轉過身,一雙如寒星般的冷眼落在陳風面上。
葉孤城的臉色很白,比陳風上一次見到的更白。
葉孤城的氣質有些淩厲,比上次見到時候還要淩厲一些。
四周很安靜,安靜得仿佛是個瞧不見的箱子,将陳風、葉孤城關住。
兩人此時此刻算人,還是野獸呢?
即便他們是野獸,但也一定是極理智冷靜的野獸。
短暫對視。
陳風率先開口。
“你一點也不奇怪我會來找你?”
葉孤城仍舊負手而立,語氣平淡。
“這世上沒有什麽事值得我奇怪的。”
陳風笑了,擡手接住一片飄下的綠葉:“你知道不知道我爲什麽來找你?”
葉孤城目光更銳。
“我在等你告訴我。”
陳風:“青衣樓的總瓢把子霍休雖然死了,但霍休的大部分财寶卻被人卷走了,而我承諾上官丹鳳調查此事。”
葉孤城冷冷道:“你懷疑卷走财寶的人是我?”
陳風搖搖頭。
“我相信你應當不是卷走财寶的人。”
葉孤城道:“即使如此,你就不應當來。”
“我雖然相信你不是卷走财寶的人,可我也相信你或多或少會知道一些這方面的事。”陳風道:“我找你便是詢問這方面的事。”
“爲什麽我要告訴你這方面的事?”
陳風淡淡一笑,瞧了一眼平南王府的大門方向。
“沒有爲什麽,說與不說都在于你,知道與不知道也隻有你自己才知道。”
葉孤城目光更銳利,道:“你找我隻是爲了一個回答?”
“是的。”陳風道:“如果你說不知道,我馬上走,絕不在糾纏于你!如果你說知道,那麽我便聽之後再行動。”
葉孤城相信陳風說得是真話,這不是對人的信任,而是對劍的信任。
一時間,葉孤城沉默。
陳風靜靜望着葉孤城,等待葉孤城的答案。
半晌,葉孤城終于給出了答案。
“的确有人對霍休的财寶感興趣,而且設下計謀圈套出手了,隻不過那人最後還是失敗了,霍休的财寶并不在那人的手上。”
陳風:“你爲什麽會恰好在那個時候出現在珠光寶氣閣附近?”
“一個人的邀約。”
陳風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了。
他已經準備走了。
人還沒有轉身,但已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步履很輕很輕,輕若無物,可還是被陳風捕捉到了。
陳風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那道聲音一樣,他靜靜望着涼亭下的那一株大樹,仿佛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那人沒有。
那人慢慢接近陳風,他算準好距離,随後如離弦之箭,一記匕首對陳風的脖頸狠狠捅去。
陳風仿佛根本沒有聽到聲音,仍舊在失神之中。
眼看陳風就要死于非命。
一直負手而立的葉孤城卻在此時動了。
他忽然擡手對着陳風甩了過去。
動作很快,眨眼就已出現在陳風肩上。
可陳風仍舊沒有動。
陳風眼睜睜瞧見這隻手從肩上而過,抓住了淩厲捅至的短劍,并且将那人震飛出去。
葉孤城做完這一切,陳風似乎才回過神來,這才慢慢轉過身。
地上多了七八個清晰可見的腳印,除開腳印以外,還有一個有些狼狽的男子。
男子氣質非凡,但此時此刻眼中有驚疑,更有怒意,而且身上散發出驚人的殺氣。
陳風沒有見過這人,也不知道這人是誰。
“你是什麽人?”
剛才險些被人暗算殺死,可陳風仍舊平靜詢問。
男人沒有回到,聲音卻傳來了葉孤城冷漠的聲音。
“他叫金九齡,是六扇門三百年以來最出色的捕快,也是天下第一名捕。”
金九齡面色更差了。
他不明白爲什麽葉孤城要告訴陳風自己的身份,更不明白爲什麽葉孤城阻止自己殺陳風。
他很想知道,但沒有問。
因爲葉孤城代替他回答陳風問題的時候,以一種很優雅的手法,将短劍擱在陳風的脖子上。
短劍的尖端一小部分還插在陳風的脖子上。
短劍隻是陷入肉中,并沒有刺進,可一道血色紅痕還是因擠壓出現了。
剛剛死裏逃生的陳風,又一次被人掌控生死。
“爲什麽?”
陳風仍舊語氣平靜。
前一個問題是問金九齡,後一個問題是問葉孤城。
葉孤城冷冷道:“你不應當來平南王府,更不應該調查這方面的事情。”
陳風淡淡一笑:“看來這事情牽扯到了平南王,雖然财寶沒有被平南王得走,可必然會因爲調查,引出其他事情,這些事情平南王是絕不願意被其他人知道的。”
“是的,你實在不應該來。”
陳風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來平南王府之前,便想過這件事極有可能和平南王有些關系,也想過這件事和你以及金九齡有些關系。”
金九齡微微一笑,好奇問道:“你爲何會懷疑到我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在路上遇上了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金九齡:“司空摘星是當今最厲害的大盜,據傳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他盜不走的,即便是活生生的人,他也一樣能偷走,隻不過這和我有什麽幹系?”
“我曾問他是什麽人請他假扮獨孤一鶴,但他并沒有給出回答。”陳風道:“可他雖然沒有回答,可我卻想到了你。”
“爲什麽?”
“因爲他是大盜,你是名捕。”
金九齡苦笑道:“僅僅如此?”
陳風淡淡一笑。
“這個世上許多想法都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我想到了你,因此才懷疑你。”
金九齡歎了口氣:“你既然想到了我,那麽也應當明白濟南城是我的地盤。”
“我知道!”
“可你還是來了?”
陳風:“即便我知道平南王府會和這件事有牽扯,可我還是來了。”
連平南王府都不放在眼中,陳風又怎麽會将金九齡放在眼中呢?
金九齡看了陳風半晌,淡淡道:“你的确是個聰明人,可你也犯了聰明人最常見的一個毛病:你太自信了。”
陳風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是太自信了。”
“不是?”
“不是。”陳風道:‘我會敗,隻不過是因爲我想不到葉孤城居然會背後暗算,因此我會敗。’
葉孤城似乎什麽都沒有聽到,不但全身一丁點動作也沒有,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隻是靜靜掌控者陳風的生死。
下一刻,生。
下一刻,死。
這一切都掌握在葉孤城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