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沒有進屋,也沒有現身,可陳風知道西門吹雪來過了。
陳風和公孫蘭進行第十七次攻伐的時候,感受到了西門吹雪的到來。
也正是這一次攻伐,陳風左手被公孫蘭的劍器砍了一道血痕,接下來陳風又中了數招。
上官飛燕、上官丹鳳、上官雪兒到來的時候,陳風身上多了七次刀痕。
公孫蘭是要殺陳風的。
每一招都要殺陳風,但因爲對手是陳風,因此陳風隻是傷,而沒有死。
可陳風傷得也實在不太輕。
可偏偏這個時候西門吹雪到來了。
西門吹雪爲什麽忽然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陳風很明白是爲什麽。
西門吹雪來此是因爲他。
陳風自然不會忘記,第一次和西門吹雪在珠光寶氣閣相見時對西門吹雪所說的話。
——他會給西門吹雪看自己的劍。
這裏的看劍自然不是将劍交給對手看的意思,而是拔劍交手的意思。
西門吹雪來珠光寶氣閣,正是因爲他的劍,因此他又如何能不讓西門吹雪看劍呢?
可陳風沒有想到西門吹雪居然來得如此快,居然今天就來了。
可不管如何,西門吹雪來了。
西門吹雪既然來了,他當然不會避而不見,也不會視而不見。
其實他可以視而不見,但他沒有。
陳風離開溫香軟玉,冒着危險,要見西門吹雪。
即便這次見面是死亡,他也要見。
夜就是夜。
夜代表黑暗。
即便是珠光寶氣閣,也有不少地方是黑暗的。
現在西門吹雪就在黑暗之中。
他穿一身白衣,白衣勝雪,從内到外都是白色。
可即便如此,他也已融入了黑暗,消失在了黑暗中。
沒有人看得見他,因爲他就是黑暗。
一處屋頂,他立在屋頂上。
他仰望着天上的點點星辰,長身而立,不言不語。
這一刻,他仿佛不是人,而是雕塑。
他的思維情感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
他沒有和陳風約定地方,更沒有約定到此處,陳風是否能找得到他呢?
能。
這是西門吹雪答案。
他隻是在屋外停頓一刹那就走,可他知道陳風知道他來過了。
他更知道陳風一定會來。
他立在這處徹底黑暗的屋頂上,他也相信陳風會來。
其實他也不是相信陳風,因爲他感覺陳風和他是同一類人——劍客!
不過他也感覺陳風和他不是同一種人。
他雖然感覺到陳風的确是個真正的劍客,但陳風并非是他這樣的劍客,甚至陳風不拔劍的時候,根本不像是劍客,但陳風畢竟是劍客,因此他知道陳風要來。
他等陳風來,隻爲了看陳風的劍。
其實他最想看的不是陳風的劍,而是葉孤城的劍。
真正令他感覺是同一種人的人,隻有葉孤城,而非陳風。
他有時候甚至會浮現一種感覺——葉孤城就是另一個自己。
西門吹雪也相信葉孤城也一定有這樣的感覺。
他更相信遲早有一日他會和葉孤城一戰。
不過今日他見面的人不是葉孤城,而是陳風。
他雖然更想和葉孤城一戰,但也想看陳風的劍。
這個世上能令他有這種想法的人,沒有幾個,因爲沒有幾個人被他看在眼中。
可陳風有這種資格。
陳風殺霍休的那一劍,在他腦海之中也不知道浮現了多少次。
說實話,那一劍的招式不算高明,可那一劍卻已蘊含了用劍之人都希望擁有的智慧——知己知彼。
僅那一劍,西門吹雪也希望能和陳風一戰。
其實他本沒有打算今天就見陳風的。
西門吹雪知道陳風一定不會違約,一定會見他,可他還是來了。
他會今天來,不是因爲陳風,而是因爲另外的人,另外的事情。
此際,西門吹雪已禁止自己思忖那些無足輕重的事情。
他望着身上那口伴随他行走天下的烏鞘長劍。
她眼前是劍,眼中是劍,靈魂也是劍,人更變成了劍。
這一刻,他已成了徹底無情的劍。
人固然有情,可劍已無情。
多情劍客無情劍。
他已是一口無情的劍。
一陣清風。
那不是風,而是人。
人身法飛馳而形成的人。
陳風來了。
一個人,一口劍。
眼前一片黑暗,陳風看不見西門吹雪。
可陳風知道西門吹雪就在此地。
西門吹雪身上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殺氣,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氣息,可陳風偏偏知道西門吹雪在此。
因爲陳風感受到了冷。
這不是身體的冷,而是靈魂上的冷。
深入骨髓的冷。
陳風感受到了這股冷意,因此他知道西門吹雪就在此地。
葉孤城雖然也冷,可葉孤城給人的感覺卻是缥缈的,而不是冷,可西門吹雪不一樣。
因此這裏的人是西門吹雪,而不是葉孤城。
很快,陳風發現這裏的人或許不是西門吹雪,而是劍。
沒有呼吸、沒有溫度、沒有脈搏、沒有心跳,而就是劍。
陳風感覺眼前是一口劍。
一口出了鞘,冠絕天下,鋒芒畢露的劍。
陳風修煉的,不是無情劍道。
他做不到無情。
可他曾領略了無情劍道,就在和薛衣人交手的時候。
此刻,他從西門吹雪身上感受到了無情的劍道。
西門吹雪所修習的劍道似乎就是無情。
唯有無情,西門吹雪才能将劍法施展得淋漓盡緻。
現在西門吹雪是不是能做到無情呢?
陳風忍不住思忖。
他想到了一件事。
不久前西門吹雪和霍休交手,霍休不願意和西門吹雪劍分生死,因此霍休逃。
不過霍休知道逃出西門吹雪的劍鋒不太容易,因此将孫秀青丢向西門吹雪的劍鋒。
西門吹雪沒有殺孫秀青,反而收起了劍,而霍休也最終擺脫了西門吹雪的劍鋒。
西門吹雪對孫秀青是否已有了情誼呢?
如果是其他人,絕不會将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可陳風不一樣,他知道孫秀青是未來西門吹雪的妻子,因此他才會做出這種聯想,而不會認爲這隻不過是一次尋常不過的收劍。
不過陳風很快收起了多餘的心思。
他面對的人是西門吹雪。
他帶着劍來西門吹雪,已做好了拔劍的準備。
他要領教這位劍神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