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重重歎息一聲。

“我極少看錯人，可這次行動我已看錯了你、白雲城主、西門吹雪三人，如果這還不敗，那隻能證明我的運氣實在很不錯。”

任何一丁點錯誤，都能導緻一場精心設計的謀劃失敗，何況如此多錯誤呢？這一敗，霍休并不冤枉。

陳風微微一笑道：“看來你的運氣并不太好。”

霍休道：“你錯了，這不是運氣。”

聲音铿锵有力，擲地有聲，不容置喙。

“不是運氣？”

霍休淡淡道：“這世上許多事情都需要運氣，可有些事情的成敗并非運氣，至少這一次我會敗，是因爲你們，而非運氣。”

陳風沉默了一陣，忽然道：“或許即便沒有我們，你也一樣會敗。”

“爲什麽？”

陳風道：“因爲陸小鳳并不是個笨人。”

陸小鳳苦笑一聲。

“我這個不是笨人的笨人，現在已成了階下之囚。”

霍休也很好奇：“我不明白？”

不但霍休不明白，其他人也不明白。

“倘若不是我以如此強硬的手法介入這件事，你自然也不會圖窮匕見，選擇用武力對付我，而隻會用陰謀詭計，是麽？”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願意動武，一旦動武，就未必能勝券在握，全身而退。”

“任何一個計劃都是一環扣一環的。”陳風道：“陸小鳳是你計劃中的關鍵，你固然可以騙過陸小鳳一時，但不可能永遠欺騙得了陸小鳳，因此你遲早會露出破綻。”

霍休沉吟一下，緩緩點頭道：“或許如你所說，陸小鳳的确已懷疑過我了，我也未必能隐瞞得了他，但我也未必會敗給他，因爲這一切本就是未知的。”

陳風無法反駁。

霍休道：“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今日我會敗，是因爲你、葉孤城、西門吹雪。”

這是事實，鐵一般的事實。

“我雖然敗了，但沒有死，我即便要死，也應當死在你們的手上，除了你們，這世上又有誰有資格殺我。”

隻有擊敗霍休的人，才有資格殺霍休。

這個道理似乎沒有錯。

而且此時此刻除開葉孤城、西門吹雪、陳風以外，其他人即便想殺霍休都不成問題，因此似乎也隻有三人才能殺霍休。

霍休深吸一口氣，全身上下發出騰騰殺氣，目中精芒閃爍，沉聲道：“動手吧。”

話音落，霍休進入備戰狀态，随時準備一戰。

沒有人動手。

陳風望向葉孤城道：“城主可願意出手？”

葉孤城背過身去：“我從不以多欺少。”

陳風聳了聳肩：“我也一向喜歡以寡敵衆，也不太喜歡以多欺少，我相信霍休也一定明白。”

葉孤城道：“他當然知道西門吹雪不是喜歡以多欺少的人，因此我們即便和他交手，也是單打獨鬥。”

“是的。”陳風道：“如此一來他自然有一線生機逃出生天。”

葉孤城轉過身，道：“你是不是準備出手了？”

陳風搖頭：“雖然我想出手，可我不能出手。”

“爲何？”

陳風道：“因爲我答應要講罪魁禍首留給一個人。”

誰？這個問題，葉孤城當然沒有問。

也不必問。

西門吹雪走到霍休面前。

這已是回答。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他一向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廢話。

此際，一切的話都是廢話。

唯有生死，才是一切。

現在生也好，死也好，都要用手裏的劍來決定。

造型奇古的烏鞘長劍已在手，劍未出鞘，恐怖的鋒芒已令人膽寒。

白衣勝雪的人更是可怕。

人靜靜立在哪裏，就給人感覺眼前似乎已不是人，而是巍峨山嶽，天上劃過的流行。

那是孤獨，那是寂寞，那是神。

霍休固然一身武學造詣已至巅峰，可和人交手的次數不多，他已多年沒有和人交手了。

今日，即便一身武學修爲比起昔年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也自信一身内力之高深，招式上的運用也在西門吹雪之上，可面對西門吹雪，他偏偏一點把握也沒有。

霍休深吸一口氣，他絕不能讓自己的信心在交手之前就崩潰。

一個人的信心倘若崩潰了，即便擁有再高深的武學造詣也沒有用。

深吸一口氣之後，便出手。

霍休不喜歡動武，即便動武，也喜歡鬥智。

他喜歡不戰而屈人之兵。

他常常不戰而屈人之兵獲勝。

即便霍休的武功不及現在的一半，以他的心計、手段，也足以名列江湖上最多難纏的高手。

可今日不一樣。

霍休很清楚他一身本事除了武功，其他方面都是用不出來的。

他沒有法子對西門吹雪攻心。

一個人的心若靜若止水，冷若冰霜，古井無波，又怎麽攻心，如何攻心？

霍休沒有面對西門吹雪之前，并不認爲西門吹雪有多麽可怕，可見到西門吹雪之後，他發現西門吹雪甚至比陳風、葉孤城都還要難以對付。

他的一身手段，甚至用不出一半。

霍休明白這一點，因此一句話也不多說，立刻出手。

——開口也沒有用，又何必開口。

等待也沒有用，又何必等待。

因此霍休出手了。

西門吹雪出現在身前的一瞬間，霍休便出手。

葉孤城輕輕歎了口氣：“霍休的确是聰明人。”

陳風點頭：“他若不是聰明人，又怎麽可能成爲天下第一富人，隻可惜他一定不是西門吹雪的對手。”

葉孤城道：“據我所知霍休的童子功修爲已有七十個年頭，而且任何人修煉了童子功，練其他武功也事半功倍。”

“不錯。”陳風道：‘若論内功修爲，世上恐怕沒有人比得上霍休，若論武功之博學，武林之中比得上霍休的人，也實在不多。’

葉孤城承認。

不得不承認。

他們交談不過兩句話，這中間也不過兩三個彈指。

這時間極短，可霍休和西門吹雪交手過程之中已用了七種武功。

——辰州言家的僵屍拳、少林派的萍風掌、武當派的梯雲縱、彭家的五虎斷門腿、魔教的奪命指、南宮世家黑狐爪、昔年薛衣人的血影掌。

七種武功，霍休不但每一種都用得極好，而且信手拈來，招式運轉之間不但無懈可擊，而且随心所欲，不但有勤學苦練數十年之功，而且融會貫通，臻至化境了。

此際，霍休還在施展各門各派的武功絕學，或江河飛瀉而下，或水銀瀉地式，或忽東忽西，或電擊雷轟一半對西門吹雪展開各種各樣的殺伐手段，簡直令人目不暇接。

葉孤城收回視線，問道：“你知道他的本事，可你卻認爲他不是西門吹雪的對手，這是爲什麽？”

陳風淡淡道：“他有一個極大的毛病。”

“什麽毛病。”

“怕死。”

“怕死？”

“不錯。”陳風道：“他的武功固然深不可測，可一旦他怕死，那麽就必然不是西門吹雪的對手。”

葉孤城又看了幾眼。

此際西門吹雪仍舊沒有出招，隻是閃躲招架，處于下風。

葉孤城道：“可現在的情形和你所說的不一樣。”

陳風道：“是麽？”

葉孤城沒有再說話，因此西門吹雪已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