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不少人根本不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個叫陳風的人。
陳風雖然一直行走江湖,可知道陳風這個名字的人不多,何況這幾年來,江湖上風頭正盛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蕭十一郎、沈璧君、哥舒冰、風四娘、連城璧等等人,那一個的名頭不響亮,哪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背後沒有這幾人的影子,因此又有什麽人會主意陳風這樣一個浪蕩江湖之人呢?
連城璧一直在注意陳風。
事實上連城璧這些年來沒有任何動作,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爲陳風。
他感覺陳風已看穿了他,因此他不敢輕舉妄動。
上一次兩人見面還是在玩偶山莊。
這一次陳風來到了姑蘇,來到了無垢山莊。
連城璧用最好的美酒佳肴招待陳風。
沒有丫鬟仆人,隻有陳風、連城璧。
連城璧舉杯對陳風敬酒,陳風也舉杯。
連城璧道:“玩偶山莊一見之後,我本以爲你必定會成爲名滿天下的人物,江湖上下絕沒有任何人的風采比得上你,可如今我才發現自己錯了。”
陳風淡淡一笑道:“你看錯了我,是麽?”
連城璧點頭:“不錯,我看錯了你,我本以爲你擊殺逍遙侯,是爲了逍遙侯富可敵國的财富以及稱霸江湖的權力,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将财富和權力都交給了哥舒冰,讓她成爲了新一代的逍遙侯,而你仍舊是那個籍籍無名的人。”
陳風又笑了笑道:“其實你也應當明白,掌控天宗秘密的人不是我,而是哥舒冰,而哥舒冰是逍遙侯的嫡親妹妹,因此逍遙侯的财富權力自然也由她繼承。”
連城璧望着陳風道:“正因如此我才愈加不明白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冒了這麽大的風險甚至險些将自己的性命都賠上去殺逍遙侯,這到底是爲什麽呢?”
陳風微微一笑道:“你當然想不出?”
連城璧點頭:“我雖然自诩聰明,可這種事情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
陳風淡淡道:“我也相信你想不出,因爲這種事情除了我自己,又有什麽人能想的出呢?”
連城璧又給陳風倒了一杯酒,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爲什麽這樣做?”
陳風淡淡道:‘我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
“什麽原因?”
陳風淡淡道:“因爲我看上了兩個女人。”
連城璧道:“沈璧君、哥舒冰?”
陳風淡淡道:“不錯,我隻不過是想改寫她們的命運而已,我希望她們掌控江湖,而不希望她們成爲江湖的棋子。”
陳風的确說到做到了,因爲這兩人的确成爲了江湖上任何人提起都不得不佩服的存在。
沈璧君、哥舒冰這兩個名字幾乎比七大門派掌門人都要威風得多,甚至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隻要她們要做的事情,都被認爲這是非常正義的事。
連城璧慢慢喝了口酒,歎息道:“你的這個理由我的确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若是其他人說是這個理由,我一定不會相信,因爲這種事情其他人是做不出來的。”
陳風笑道:“我也相信這種事其他人是做不出的,隻有我做得出。”
連城璧也同意這個觀點,他望着陳風道:“可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爲什麽?”
連城璧淡淡道:“權力不僅能改變男人,也能改變女人!你難道沒有發現如今的逍遙侯哥舒冰已發生了變化嗎?”
陳風淡淡道:“我注意到了,她越來越在乎手裏的權力了,最近這段時間似乎也做出了一些頗爲過分的事情。”
連城璧淡淡道:“因此你的期望也出現了變數。”
陳風笑了笑道:“你以爲我不知道可能會出現這種結果?”
“你知道?”
陳風淡淡道:“權力能腐蝕人心,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無論沈璧君還是哥舒冰有什麽變化,都不會讓我意外。”
連城璧道:“你并不在乎?”
陳風淡淡道:“江湖上的事情自然交給江湖人來解決。”
連城璧眼中閃過了一抹精芒,忽然歎息道:“你難道早就準備将這些事情交給蕭十一郎來解決?”
陳風淡淡道:“權力或許可以腐蝕哥舒冰、沈璧君,但絕不可能腐蝕蕭十一郎,因爲蕭十一郎畢竟是蕭十一郎。”
這些年來蕭十一郎在江湖上的表現來看,足矣稱得上大俠。
以前蕭十一郎是過街老鼠,可如今江湖上下不佩服蕭十一郎的沒有幾個。
連城璧也同意陳風的觀點。
他道:“蕭十一郎的确是個值得佩服的人,昔年他被人人喊打的時候,也仍舊堅持正義,如今自然不會變,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最配得上割鹿刀的人。”
陳風微微一笑道:“據我所知割鹿刀已成爲了武林人士心中的正義之刀,正如同昔年威震江湖的小李飛刀一樣,都是正義的象征。”
“這的确是事實。”連城璧道:“隻要割鹿刀一日在蕭十一郎手裏,那麽割鹿刀一日都代表正義,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什麽事?”
連城璧淡淡道:“無論沈璧君還是哥舒冰都是豔絕天下的絕代佳人,而蕭十一郎又獨身未娶,因此你準備克制沈璧君、哥舒冰的蕭十一郎,或許成爲她們最大的幫手。”
陳風微微一笑道:“蕭十一郎或許會愛上沈璧君、哥舒冰,但絕不會爲虎作伥,他日蕭十一郎知道了兩人若做出不軌之事,蕭十一郎也絕不會留情的。”
“或許。”連城璧淡淡道:“可蕭十一郎卻也可能因爲多情而死在哥舒冰或者沈璧君的手裏。”
陳風承認道:“這并非沒有可能的事情,事實上我認爲這種事情極有可能。”
連城璧望着陳風道:“倘若蕭十一郎死了,你會不會出手?”
陳風搖頭:‘我不會出手,因爲倘若真發生了那種事情,便是俠義無雙的連城璧出手的時候,又何必我來出手。’
連城璧忽然沉默了。
他慢慢又給陳風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滿了一杯,一口飲下。
他慢慢道:“你當然知道我一直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是的。”陳風歎了口氣道:“你知不知道我在這個世上最佩服的人是誰嗎?”
“是誰?”
陳風指着他,道:“就是你。”
連城璧笑了起來道:“你爲什麽要佩服我?”
陳風淡淡道:“你明明是個野心勃勃之人,而且也明明又稱霸江湖的本事,可你居然能一直壓制住自己的野心,一直能忍耐住露出獠牙之前的寂寞,僅這一點我就不得不佩服你,我甚至認爲僅這一點這世上便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你。”
連城璧笑得更與快樂,他又喝了一杯酒,歎息道:“其實不是我忍耐力高,隻不過是因爲我怕你。”
“你怕我?”
連城璧點頭:‘不錯,我的确怕你,而且怕死你了。’
“爲什麽?”
連城璧淡淡道:“因爲我有一種感覺,我感覺我一旦有任何不軌舉動,下一刻你就會殺了我,我甚至感覺你一直在等一個殺我的理由,正因如此我絕不能給你這樣一個理由對付我,因此我隻有等,隻有壓制住自己的野心。”
陳風歎了口氣道:“你的判斷沒有錯,我一直認爲你才是這個世上最危險最可怕的人,正因如此我一直想找個理由殺你。”
連城璧微笑道:“可你找不到理由。”
陳風點頭:“至少現如今我找不到理由,因爲無論從那一個方面來說,現如今的你的确配得上俠義無雙這個名頭,你也是江湖正義的象征,因此我又怎麽可以殺你呢?”
連城璧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一直很想殺你,因爲隻有殺了你,我才能得到解脫與釋放。”
陳風淡淡道:“我知道,因此我才來無垢山莊見你。”
連城璧道:“你見我是給我殺你的機會?”
“是的。”陳風淡淡道:‘這當然是給我殺你的機會。’
陳風舉起酒杯,歎息道:“如果你在杯中下酒,我或許死在你手上了。”
連城璧老實道:‘說實在話,我不是沒有想過。’
“你爲什麽不這麽做?”
連城璧道:“因爲我沒有把握,我知道我若暗算不了你,那麽你必然殺了我,你卻的就是個殺我的理由,我不能給你這個機會。”
陳風歎了口氣道:“因此我們隻能這樣繼續喝酒。”
“是的。”連城璧又敬了陳風一杯酒。
陳風看着手裏的酒杯,忽然望着連城璧道:“如果他日沈璧君、哥舒冰變質了,你出來收拾殘局,我絕不會對付你。”
連城璧道:“我也相信你不會對付我,因爲我那個時候是代表正義出手,無可厚非。”
“是的。”陳風道:“蕭十一郎不戀權勢,隻喜歡行俠仗義,那個時候能主持大局的人自然隻有你連城璧,但或許你永遠等不到那一天。”
連城璧深深看了陳風一眼,道:“可隻要你活着一天,我就隻能等下去,除非有一天我有絕對的把握能對付你了。”
陳風笑了笑。
他們又愉快的喝酒。
兩個時辰之後,陳風帶着醉意離開了無垢山莊。
他給連城璧留下了一件禮物——一個盒子。
盒子中隻有一塊漆黑的木牌,木牌上隻刻着四個篆字。
——破碎虛空。
這是什麽意思,連城璧不懂。
但他珍藏起來,他将陳風送到門前,他望着陳風離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複雜:他知道,隻要陳風在一日,他就不能輕舉妄動,現如今他隻希望沈璧君、哥舒冰會被權力腐蝕,那個時候這個江湖便是他的天下了。
可這種事情要到什麽時候呢?
連城璧也不知道。
他隻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