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老仆是親眼看着陳風、原東園朝着山上楓樹林走去。

也不知道爲什麽，老仆居然生出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感覺今生今世，未必能見得到陳風、原東園了。

老仆搖了搖頭，打算繼續打掃門前的落葉，可剛低下頭就注意到原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立在身後。

原随雲左手抱着古琴，右手提着小木桌，在老仆詫異的眼神中走到了滿地落葉的山莊門前。

他席地而坐，美妙的音符随着手指撥動間，流淌而出。

琴音并不響亮，卻傳遍了山林。

陳風、原東園聽到了琴音，他們并沒有停下腳步，原東園微笑開口了，他道：“他非常重視你這個朋友，雖然不準備來送我們，但還是爲我們送行了。”

陳風淡淡一笑道：“想我平生從未做過半件風雅之事，想不到今日卻和風雅扯上邊了，實在有趣的很。”

原東園悠然一笑：“琴音助戰，想來這一戰不會讓人失望。”

兩人沒有再交談了，仍舊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們是同時踏出的，沒有一前一後的區分。

這一戰或許會分出勝負、生死，可這一戰兩人并非爲了分出勝負生死而分出勝負生死，兩人是爲了天下武人心中的終極問題而決戰交手。

他們并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占對方任何便宜。

他們不但希望自己發揮得足夠強，也希望對手表現的也足夠離開，唯有如此他們才可能達成天下武人心中的那個終極夢想，而非兩敗俱傷，更非兩敗俱亡。

不過這一戰的結果到底如何？他們也不清楚。

現在他們做的便是盡人事，聽天命。

每走出一步，他的精神體力都在攀升，等攀升到最巅峰的時候，他們才會出手。

無論誰攀升到最巅峰的狀态，誰就會先出手。

他們并沒有任何商量，也不必任何商量，這本就是兩人見面的那一刹那，就已形成的目的。

地上到處都是枯葉，他們的雙腳踏在落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不過無論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聲音，此時此刻他們已将心神聚集自己身上，他們等待自己的巅峰到來。

漸漸，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笑，最終輕若無物。

這個時候他們已來到了鮮紅如血，紅豔如火的楓樹林。

陳風、原東園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

陳風望向原東園。

原東園也望向陳風。

他們的目光是同一時間落在彼此身上，這其中絕沒有一前一後之分。

兩人的眼中都有精芒閃過。

劍光一閃，劍已出鞘。

拳風呼嘯，拳已打出。

兩人瞧見彼此的一刹那，便出了手。

他們同時達到巅峰狀态，也同時不假思索出手。

飒！

陳風一劍朝原東園刺去。

瞧見劍光一閃，已逾越了七尺間距，瞬間刺至原東園咽喉。

這一劍仿佛已掙脫了時間與空間的束縛，速度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拳風呼嘯，拳頭已打至。

原東園這一拳看上去實在很緩慢，甚至拳頭打出的每一個動作都慢到了任何正常人都看得清楚。

可這一拳的速度實在不在陳風的快劍之下。

這種速度上的快與慢在時間上的矛盾，真能看得人胸口發悶，忍不住吐血。

陳風瞧見原東園的這一拳，眼中已露出了驚豔之色。

他發現原東園的拳頭似乎已掙脫了時間的束縛，明明看上去極慢的一拳，可速度居然快到了不可思議。

陳風知道自己沒有找錯對手。

原東園也爲陳風這一劍而驚豔。

他發現陳風這一劍似乎掙脫了空間的束縛，仿佛越空而至。

他也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兩人嘴角都洋溢起了一抹笑意。

拳劍交擊。

一股氣流沖拳劍交擊之處滔天巨浪般向着四周外湧，漫天楓葉狂舞天際，四周的楓樹更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向外傾斜。

咔嚓之聲響徹不絕，也不知道有多少楓樹因此而折斷。

這恐怖一擊所展現出來的威力，已超過了世人的想象。

不過陳風也好、原東園也罷。

他們的身軀隻是晃了晃，随即朝對方殺去。

陳風掌中利劍，化作漫天劍影，快如疾風驟雨，形成鋪天蓋地之勢，朝原東園傾洩落下。

原東園一躍而起，金色的拳頭，撕裂虛空，以追雲破月之勢打出。

轟隆之聲響徹不絕。

不知道的人甚至會認爲雷聲作響。

原東園從漫天劍影之中尋到了那口如山嶽橫亘劈下的利劍。

一股恐怖的氣勁風暴從交擊之席卷四周，漫天狂舞紅豔如血的楓葉頓時被碾碎成齑粉，如飛雨一般紛紛落下。

無數楓樹也被這飛旋的氣流卷飛而起，遮天蔽日。

場面之駭人，實在令人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無論什麽人都很難想象，兩人的交鋒居然能展現出如此可怕的威力。

此際，原東園、陳風已遁入了心無旁骛的狀态。

此刻他們身體的重量已完全消失，四周的景色也變成了萬千光影，他們仿佛已停頓在一個沒有天沒有地的奇妙世界。

這一刻，他們都有一種感覺，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擋得了他們。

這種感覺并非幻想，而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心念一動，瞬移了六丈間距。

一人出劍，一人揮拳。

雙方進行了你來我往的攻伐。

在激烈的交鋒之中，他們達到了武學巅峰之中以神禦意，以意控身的武學境界。

這是一種明日無論如何都達不成的境界，唯有在巅峰之鬥中才可能出現。

正因如此他們所展現出來的武學威力已達到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地步。

不久之前陳風、薛衣人的決鬥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而如今這一戰比起薛衣人、陳風那一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風心神遁入一種奇妙的境界，他仿佛已瞧見了一片虛空之中存在了萬千劍道，隻要心念一動，各種奇妙的劍法便會施展而出。

這雖然是一場可怕的生死搏殺，可陳風完全忘卻了生死，也忘卻了要驗證所謂破碎虛空，他非常玩味的施展出各種浮現腦海中的精妙劍法。

其中不少劍術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失傳的劍法，可陳風卻運轉自如，仿佛數十年苦修過一般。

原東園和陳風一樣，也遁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萬千武學隻要心念一動就浮現于腦海之中，許多武學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還有一些武學也是多年之前就失傳的武功。

他也忘記了破碎虛空，用這些武學招式和陳風交手。

無論陳風也好、原東園也罷，他們都已沉浸于寶山之中，不可自拔。

他們瘋狂且不知疲憊的施展各種招式，朝對方殺去。

雖然陳風、原東園處在一種無意識的交手之中，可他們都明白自己已步入了一個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奇遇之中，他們來到了武學寶庫，怎麽可能空手而回呢？

因此他們忘乎所以，唯有驗證自身的武功。

在他們不知疲倦的交手之中，凡是阻攔于他們的事物，都被他們摧毀而去。

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擋得了他們。

一劍劃出，成片成片的楓樹如薄紙一般被切斷。

一拳打出，大地瞬間四分五裂，蒼穹發出一聲聲轟隆之聲。

他們的交手的動靜實在太大太大了，不僅無争山莊可以聽得見，即便是山腳下的人也聽得見。

他們聽見的不是交手的聲音，而且轟隆隆如雷霆般的聲音。

地動山搖。

原随雲已沒有再撫琴。

他的心已經亂了，沒有法子再撫琴。

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看。

此時此刻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擔心。

他失去了一貫的冷靜，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擔心的是陳風還是父親原東園。

此刻他的心已亂了。

這場交鋒實在太過于劇烈了，不僅楓樹林被兩人摧毀，兩人仿佛似乎要将整座山夷爲平地。

巨石飛滾落下，大地前所未有的晃動，仿佛一場可怕的地震已經到來了。

原随雲實在想不出這兩人到底施展出了什麽樣可怕的招式，才能達到這種可怕的威力。

這種武學上的交鋒，已超出了原随雲理解的範疇。

他一向不太相信破碎虛空，可這一刻他也懷疑是不是真存在破碎虛空。

昔年的青龍老大、夜帝、日後，是否能破碎虛空而去，離開了這個天地牢籠呢？

就在這個時候，老仆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天啊，紅色的閃電！”

蒼穹之上居然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紅色閃電。

老仆剛呼喊而出，紅色的閃電已自蒼穹墜下。

閃電落下的極爲密集，而且都是朝楓樹林方向落下，看上去仿佛就像是水桶般粗壯的紅色光柱狠狠砸下。

老仆活了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奇景。

原随雲心頭更沉重了，大地震動的也越來越劇烈了。

原随雲可以聽到屋中噼裏啪啦瓷器碎裂的聲音。

可原随雲根本不在意，他隻想知道這場交鋒到底發生了什麽，交手的結果到底是什麽？

正在原随雲思忖的時候，有數道身影朝着楓樹林掠去。

原随雲面色微變，身化青芒，發出氣勢磅礴的一掌，如一座山嶽橫亘在那些人面前，擋住了那些人的前路。

幾人身形驟現。

正是楚留香、胡鐵花、中原一點紅、薛笑人等人。

他們知曉陳風和原東園有一年之約，但并不清楚兩人的一年之約在什麽時候，因此他們在一年之期還沒有滿之前，就已來到了此處，目的就是目睹這場可怕的對決。

可他們還是被原随雲擋下了。

原随雲冷冷道：“諸位止步。”

話語雖然是請求，可這絕不是請求，而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