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别前夕。
陳風問原随雲:“我的酒呢?”
原随雲愣了一下,道:“什麽酒?”
陳風道:“陪葬用的酒。”
原随雲笑道:“你要喝?”
陳風道:“不僅要和,而且還要你陪我喝。”
他們來到了第一次相遇的小院涼亭,随即就開始喝酒。
不僅有酒,還有點心。
陳風對原随雲舉杯道:“你應當感謝我沒有一劍刺穿你的咽喉,如果沒有我,你大概沒有法子喝酒了。”
原随雲笑着道:“因此你準備讓我喝幾杯酒?”
“我不會讓你喝幾杯酒,我隻不過讓你喝三碗酒而已。”
原随雲笑着點頭:“有理。”
他取來酒碗,連倒三碗,連喝三碗。
陳風也笑着喝了一杯酒。
他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原随雲緊接着舉起酒杯,道:“你應當感謝沒有一劍刺穿我的咽喉,如果沒有我,大概也沒有人陪你喝酒了。”
陳風笑道:“因此你準備讓我喝幾杯酒?”
原随雲笑道:“我不會讓你喝幾杯酒,也隻不過三碗而已。”
陳風哈哈一笑,愉快極了。
他也不假思索,連續倒三碗,連喝三碗酒。
原随雲爲陳風斟滿了酒,這次用酒杯,不是酒碗。
原随雲舉杯道:“其實你應當殺了我,這段時間我爲了霸業,殺了一些不該殺的人,他們本不該死。”
陳風點頭道:“說實在話,我的确有殺你的理由。”
原随雲道:“但你爲什麽不殺我?”
陳風歎息道:“因爲我畢竟也是人。”
原随雲沉默了。
陳風慢慢道:“如果我們之間沒有交情,我或許已殺了你,如果你殺了我身邊一些很重要的人,我也非殺你不可,可你所殺的人,都是我不認識的人,這種情況之下我沒有法子殺你。”
原随雲淡淡道:“看來你不是個大俠,完全不是大俠。”
陳風笑道:“我當然不是,當大俠太累太累了,我會行俠仗義,殺人如麻,可有些人我下不了手,譬如你。”
原随雲道:“或許我的武功再高一些,那天你就非殺我不可了。”
陳風同意:“不錯,我雖然不想殺你,可爲了自保,我也極有可能殺你。”
原随雲忽然笑了笑道:“其實不是我的武功不高,而是你的進步神速,我一身武學造詣已不遜色于楚留香,而普天之下能擊敗楚留香的人沒有多少。”
陳風淡淡一笑,吃了一口鹵雞腿,說道:“其實一直以來我對你能随心所欲擋下無聲無息招式,非常好奇,直到見到你父親之後,我才明白了。”
“你真明白?”
陳風道:“原老莊主認爲天地間的任何事物都是一種波動,而破碎虛空則是另一個世界的波動,因此才能破碎虛空!而你能知道對手的存在,隻不過是因爲你的心能感受到一切事物的波動,雖然看不見,但其實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原随雲一連喝了三杯酒,歎息道:“這是我最大的秘密,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了,說實在話,我真有些佩服你了。”
陳風拍了拍原随雲的肩膀道:“你不必太急于佩服我,因爲很快你就會非常佩服我了,因爲我極有可能造就一個古往今來沒有人比得上的神話,被世人所銘記。”
這世上也隻有陳風能這般拍打原随雲的肩膀,而令原随雲不生出半點戒備。
原随雲淡淡道:“或許你是粉身碎骨也不一定。”
“你已經爲我準備好棺材、名劍、美酒,既然如此我還擔心什麽呢?”
兩人又吃吃喝喝,閑聊了許久。
陳風摸了摸肚子,起身離開。
走出涼亭的時候,陳風停下腳步。
原随雲感覺到了陳風的動作,問道:“有事?”
陳風點頭:“有事。”
“什麽事?”
原随雲要問,沒有問出口,下一刻陳風便已給了他一個擁抱。
原随雲身軀僵硬。
陳風這個時候已松開了原随雲,道:“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自己保重吧。”
說完陳風大步流星離開了。
原随雲靜靜立在涼亭。
風很冷,可原随雲冰冷的心卻是暖的,而且從未流淚的原随雲,眼中出現了淚光。
直到這一刻,原随雲才發現他對陳風的情感,遠比自己想象中要深。
過了很久很久,原随雲才倒了杯酒,對着空曠的院子舉杯,低聲呢喃道:“保重。”
一飲而盡。
下山。
陳風對中原一點紅道:“原本有些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做,可如今我卻不得不做。”
中原一點紅等陳風的答複。
陳風道:“我知道你曾懷疑你的師父是薛衣人,後來懷疑傳授你本事的人其實是薛笑人,事實上你的懷疑沒有出錯,傳授你本事的人是薛笑人。”
中原一點紅并不太意外這個結論,但還是面色變了。
他盯着陳風道:“因此那一次我和你的交手,也是他刻意安排的?”
陳風點頭:“不錯,師叔以前明白自己無論哪一個方面都比不上師尊,故而才成立了殺手組織,收銀賣命,享受掌控生死的快感,而之後他已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因此這個殺手組織自然也就不必存在了。”
中原一點紅面色冰寒,道:“他不應當留下我們,這是個要命的破綻。”
陳風微微一笑道:“他的确曾想過,隻不過一向冷酷無情的他對你們産生而立些許情分,特别對你,他寄予厚望,他希望你能超越他,超越所有人,成爲天下第一劍客!正因如此他才找上我,尋一個理由讓你離開殺手組織。”
中原一點紅原本很奇怪爲什麽自己能如此輕而易舉離開殺手組織而不被追殺,如今真相終于大白了。
中原一點紅望着陳風:“你爲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陳風微笑道:“因爲我不知道倘若今天還不告訴你,來日是否還有這個機會,我希望你能知道這些事,我也想要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陳風沒有理會沉默着的中原一點紅。
他帶着曲無容、秋靈素下山。
山莊之中,原東園正在和枯梅大師遊園。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枯梅大師一向威嚴氣派,可在原東園面前,她的氣質卻溫婉了起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們之間的關系是非同一般的。
事實上也的确非同一般,否則她又怎麽會将華山派的清風十三式傳授給原随雲呢?
最美不過夕陽,可惜夕陽落下便是黃昏。
枯梅大師打破了這份甯靜,她道:“我給自己留下了七天的時間,七天之後這世上便沒有枯梅大師了。”
原東園并不意外,他歎息道:“是我害了你。”
枯梅大師淡淡道:“我若不願意,沒有人能逼迫我做這種事情,不過做錯了事就必須付出代價。”
原東園歎了口氣道:“七天,這值得嗎?”
枯梅大師望着原東園:“你若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
原随雲苦笑道:“我當然願意,正如同當年我們在江南遊玩時候那樣,我陪你遊玩七天。”
枯梅大師露出了笑容。
很少有人瞧見枯梅大師笑,就連高亞男也從未見過枯梅大師有如此燦爛的笑容。
世人隻知道枯梅大師的威名,又有幾個人會在乎枯梅大師其實也是個尋常女人呢?隻不過是命運的使然,才成了如今的枯梅大師,
原東園不止陪枯梅大師七天,他将枯梅大師送回華山。
随後華山派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枯梅大師将華山派掌門人的位置傳給了弟子華真真,自己則隐居起來。
其實枯梅大師原本要做的不是隐居,而是死。
她認爲自己該死,但華真真認爲枯梅大師即便要死,也不應當是現在,因爲華山派需要枯梅大師,因此枯梅大師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