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兒匆匆趕路而來。
她神情頗爲疲憊,而且心弦緊繃,聽聞陳風一語,緊繃的心弦忽然松了下來,但也心弦崩得太緊,忽然松弛下來,直直倒下。
陳風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人。
他隔空運了一道功力,扶起宋甜兒。
宋甜兒扶着小木桌穩住身子和心神之後,陳風才再次問道:“現如今有多少人在無争山莊做客?”
宋甜兒深吸了口氣,總算能平心靜氣開口說話了:“大概有十多人。”
陳風頗有些詫異,目中精芒閃爍,随即輕笑。
“據我所知最近這幾年,中原一點紅不但沒有當殺手了,反而和香帥走的極近,兩人聯起手來做了不少轟轟烈烈的大事,如今江湖中人不但不稱中原一點紅爲天下第一殺手,似乎隐隐有大俠的美譽,既然香帥在無争山莊做客,那麽中原一點紅當然也不會落下,是麽?”
宋甜兒點頭,勉強一笑道:“除此之外,胡大哥、蓉蓉姐、紅袖也都在無争山莊做客。”
陳風點了點頭,并不意外,繼續問道:“除開他們以外,還有沒有其他人?”
“有。”宋甜兒道:“和公子關系頗近的兩個女人也在無争山莊做客。”
陳風一向貪花好色,和他有一夕情緣之人實在不少,不過陳風也隻是好色而不動情,令他在意的女人實在不多。
宋甜兒沒有讓陳風猜測,又自己給出了答案:“天下第一美人秋靈素以及曲無容,現在也在無争山莊做客。”
陳風露出了一抹動容之色,随即神色變得有些古怪,道:“她們和我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幹系。”
宋甜兒道:“但原公子認爲她們和你關系頗近,你對她們又頗爲憐惜,因此也請去無争山莊做客了。”
陳風摸了摸下巴,歎了口氣道:“正因如此,他才讓你來請我上無争山莊做客。”
宋甜兒道:“如果公子沒有死在決戰之中,這一趟來的見公子的人便不是我,而是丁楓。”
陳風明白宋甜兒的意思了:“你當然在這裏見到了丁楓?”
“是的。”宋甜兒道:“不但見到了,而且也見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以及一些擡棺材的人。”
陳風微微一笑,對面色有些古怪的宋甜兒,道:“你既然來了,那麽迎接我的,當然不是棺材。”
“不是。”
宋甜兒當然不是帶着棺材來的,而是帶着馬車。
一輛非常舒适的馬車。
馬車上準備了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
趕車的車夫不是别人,正是丁楓。
陳風一出薛家莊大門,便見到了車駕前的丁楓,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其實很想看一看那口上好的棺材是什麽樣子的。”
丁楓微微一笑,可臉色并不太多,但也非常彬彬有禮的回應道:“公子有機會看到的。”
陳風笑道:“因此那口棺材是不是運到無争山莊去了?”
丁楓點頭:“在下得知公子擊敗薛大先生之後,便讓人将棺材運往無争山莊,而且也将閣下獲勝的消息一同傳了出去,因此我們抵達無争山莊的時候,應當可以瞧見那口棺材。”
陳風點了點頭道:“那到底是一口什麽樣的棺材?”
丁楓想不到陳風居然會問這種問題,但也隻是略作沉吟,便說道:“那是一口上好的棺材,這口棺材也許未必是閣下的棺材,但我希望這是閣下的棺材。”
陳風完全明白丁楓的意思。
倘若這口棺材不是他的棺材,那麽就隻可能是一個人的棺材——原随雲。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原随雲對陳風的确很公平。
陳風上了馬車,馬車直奔無争山莊而去。
宋甜兒也坐在車廂中,好奇打量着閉目養神的陳風,忍不住問道:“公子一個人去無争山莊?”
陳風睜眼對眼睛又大又圓,看上去極其可愛嬌憨的宋甜兒解釋道:“其實我即便帶再多的人去,也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我不願意帶太多的人去無争山莊。”
前一句話,宋甜兒自然明白。
無論明面上的無争山莊少莊主還是暗中的蝙蝠公子,都已經是擁有極雄厚勢力的江湖人物。
如今的無争山莊和五年前相較,已是天壤之别。
陳雖然沒有去過無争山莊,可可以想象得出,如今的無争山莊必然是高手如雲,人才濟濟的。
這種地方帶多少人,的确沒有任何意義。
可宋甜兒不明白後一句話。
陳風也給出了解釋,他道:“昔年我第一次見原随雲的時候,曾說過或許有朝一日不是他死在我的手裏,便是我死在他的手裏,可無論他死在我的手裏,還是我死在他的手裏,我也不願意假手于人。”
宋甜兒不是笨人,她能聽出陳風對原随雲有着一種奇妙的情感,正如同原随雲對陳風也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感覺一樣。
這兩人仿佛是知己,又似乎是仇敵,形成了一種很奇妙複雜的關系。
無争山莊大廳之中,原随雲将剛收到了的一份消息遞給正在飲茶的楚留香,他的左右還有四個人——胡鐵花、中原一點紅、蘇蓉蓉以及李紅袖。
他們并沒有遭受非人的對待,原随雲對他們一直用以上賓的禮節,這些日子他們知道的事情,比無争山莊上下大部分人知道的事情還要更多。
這封信記載的内容很簡單,不過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而已哦——陳風擊敗了薛大先生,成爲了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劍客,如今正和宋甜兒姑娘來無争山莊的路上。
楚留香等人瞧見這消息,松了口氣,但又不由神情凝重,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無争山莊是個多麽可怕的地方。
陳風單槍匹馬而來,簡直和自尋死路差不多。
不過倘若不是傳來的這消息,那麽其他消息更絕非是他們願意瞧見的。
因爲如此一來,這代表陳風已敗給了薛衣人,而敗的代價幾乎就是死。
楚留香放下了信件,對着潇灑風雅,負手而立在門前的原随雲歎息道:“原公子是不是感覺很失望呢?”
原随雲微微一笑道:“香帥,我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
“爲什麽?”
原随雲輕輕歎息道:“我希望他來,但也不希望他來,可他畢竟還是來了。”
胡鐵花冷笑道:“你巴不得他死在薛衣人的手裏,又怎麽可能希望他來了。”
原随雲收起了的笑容,對胡鐵花淡淡道:“胡兄,在下希望你能對薛先生放鄭重一些,事不過三,倘若再有下一次,我便取下你的項上人頭。”
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溫和風雅,可這風雅溫和的聲音之中卻帶着一種決不可置疑的殺氣。
無論誰都可以想象得出,他絕對是那種可說得到做得到的人。
無論誰都感覺得出,他一定能說得到做得到。
任何人也都能聽得出原随雲對薛衣人那種發自肺腑的尊敬。
胡鐵花是個什麽都不怕的人,可這一刻也被原随雲身上那股恐怖的殺氣所懾服。
一時之間居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下一刻原随雲又變得說不出的溫和優雅,仿佛剛才那一刹那隻不過是衆人的錯覺而已。
這其中變化之快,令人仿佛如做了一場噩夢一般,似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