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衣人望着手心劍柄，輕聲歎息道：“從今以後世上便沒有天清流星劍了。”

陳風也低頭望向驚蟄。

驚蟄劍已染血，他自己的血，但這個世上卻還有驚蟄。

今日一戰之後，驚蟄劍必然成爲江湖上最有名的名劍之一。

陳風微微一笑道：“至少這世上還有薛衣人。”

薛衣人微微一笑道：“隻可惜薛衣人已不再是天下第一劍客了，如今的天下第一劍客是你——陳風。”

任何人都看得出薛衣人絕沒有難過，反而笑容之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欣慰。

薛衣人平生以來最大的心願便是希望尋一個對手，敗在對方劍下，乃至于死在對方劍下，現如今薛衣人求仁得仁，如何能不高興呢？

擊敗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費盡心血培養的弟子，這又如何能不令薛衣人欣慰呢？

這種情感不僅陳風能明白，薛笑人也一樣能明白。

薛笑人将兩人帶出深坑之後，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靜靜望着兩人，聽着兩人的對話。

并非是薛笑人不想開口，而是薛笑人已經明顯感覺陳風、薛衣人已自成一個世界，将其他一切事物都排斥開了，即便開口也沒有意義，因此他根本不開口，也不必開口。

此際的薛衣人、陳風眼中的确也沒有薛笑人的存在，雖然是薛笑人将他們帶出來的，可他們眼中隻有彼此。

他們的心神還是沉浸于剛才那一戰之中。

兩人随即便又談論起了那一戰。

薛衣人眼中閃爍着精芒，雖然他氣力耗盡，但精神卻已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剛才那一戰無論對于他來說，還是對于陳風而言，都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奇遇與曆練。

薛衣人望着陳風道：“你是不是也看見了？”

陳風點頭，回想起剛才一幕，言語也仿佛如夢一般，歎息道：“以神禦劍，這大概就是傳聞中無上劍道吧。”

突破肉身的桎梏，完全以精神操縱身軀，運轉招式，這便是無上劍道，可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做得到呢？人畢竟人，若突破了肉身的桎梏，那麽人還算是人嗎？

可剛才兩人交手之中，的确已突破了肉身的桎梏，感受到了無上劍道的存在。

剛才那一戰便是無上劍道的劍道高手而造成的可怕決戰。

特别是最後一劍之威，并非是兩人的人力而能達成，而是借助了天地之力。

劍天地之力融入一劍之中。

這一劍的劍威，難以揣度。

薛衣人微微一笑道：“劍道之路永無止境，雖然多年之前我就已成爲天下第一劍客，可我知道這上面必然還有路，我一直想要進軍無上劍道，但無論如何都尋不到路，甚至我曾一度認爲，這一切都隻不過是臆想而已，可想不到今日居然真看到了劍道前路。”

陳風輕輕歎了口氣道：“劍道之上永無止境，這對于習劍之人來說，的确是平生一大幸事，但也是習劍之人平生一大憾事，可我瞧見的無上劍道卻并不适合我。”

薛衣人皺眉道：“爲什麽？”

此戰之後，薛衣人更對陳風寄予厚望，他希望陳風走上他都從未走過的劍道之路，達到一個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人能達到的境界。

薛衣人退隐江湖多年，雖然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可這些年來他研究了不少古往今來的名俠事迹，探究了不少傳說中的人物以及一些殘破古卷。

他得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他雖然已達到世人夢寐以求的天下第一劍客名頭，可在這之上卻還有道路。

這便是傳說中的無上劍道，可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人能跨越這一步，而在此之上似乎還有道路，那便是天人合一之境界，之上似乎便是天人極限。

天人極限更極有可能便是傳聞之中的破碎虛空，長生不死之無上武道。

隻可惜學海無涯，薛衣人一直想要進軍無上劍道，領悟至高武道，從而都達到天人合一境界，甚至踏破天人極限，達到極有可能是神話傳說之中的破碎虛空、長生不死。

但人的精力有限，壽命也悠閑，即便天縱之才，若非機緣巧合，時機到來，也未必能達成夙願。

何況武道之路，永無止境，又有什麽人能知道什麽是極限呢？破碎虛空之後，是否還存在境界呢？

這一切都沒有人知道。

可今日他和陳風交手時，瞧見了那所爲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無上劍道，他希望陳風有朝一日真能達到無上劍道，甚至成就破碎虛空的神話。

陳風一番沮喪之言，令薛衣人大爲惱火。

陳風當然明白薛衣人的意思。

陳風苦笑道：無上劍道不僅是以精神操縱身軀，化無爲有，轉有爲無的無上道，更是無情之道這條道路并不适合弟子。

薛衣人立刻明白了，道：“你不希望自己無情？”

陳風苦笑道：“師尊應當明白，弟子這一生唯癡迷于劍與色，爲了劍，弟子可以奉獻自己的性命，而美色卻是弟子人生在世的樂趣所在，倘若連七情六欲都斷絕了，那麽陳風也不再是陳風了。”

薛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但也理解陳風。

他輕輕歎息道：“不錯，倘若你真爲了無上劍道而絕情斷欲，你也不再是陳風了。”

陳風微微一笑，收起了帶血的驚蟄，悠然道：“劍道之路有千條，我必定能尋到一條适合我的道路。”

薛笑人在一側聽着，心頭卻是震撼無比。

他雖然并不太清楚兩人到底在交談一些什麽，可他卻也知道原來薛衣人也并非達到了所爲的至強劍道，武學之道永無止境，這之上還有不可數計的道路，需要後世之人開拓挖掘。

什麽是武道極限？沒有人能完全知曉。

不過薛笑人并沒有再思忖這些事情下去了。

對于他來說今日這一戰無論薛衣人是勝是敗，隻要薛衣人還活着，他就已心滿意足了。

不管薛衣人是什麽人，在他眼中，隻不過是他的哥哥而已。

陳風在薛家莊隻休息了三天，便有人上門來找陳風。

來人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陳風并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不過陳風卻聽過這個女孩子的名字。

她不是别人，正是宋甜兒。

宋甜兒本就極少在江湖上行走，可不知道她的人，卻也不多。

因爲他是楚留香的三位紅顔知己之一。

許多人都知道，楚留香身邊一共有三位紅顔知己，最擅長做飯的，便是宋甜兒。

最擅長出謀劃策的，便是蘇蓉蓉。

而最博聞強記的，則是李紅袖。

可以說楚留香在江湖上能闖蕩出如此大的名頭，迄今不敗，這三人也一樣居功至偉。

若沒有這三人，楚留香未必能至今不敗。

宋甜兒和蘇蓉蓉、李紅袖一向在一起，爲何宋甜兒獨自出現在薛家莊呢？

陳風得知宋甜兒的身份之後，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直接問道：‘香帥是不是正在無争山莊做客？’

宋甜兒本要開口的，聽到陳風如此一問，便點了點頭。

陳風聽到這個回答已明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