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笑人神情動容,比被薛衣人一劍擊敗還更加震驚。
他不敢相信,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過了許久,薛笑人才慢慢道:“我見過他的劍法,他的劍法絕不可能比得上你。”
薛衣人淡淡道:“你真見過陳風的劍法嗎?”
薛笑人能說出許多陳風劍法的特點,可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薛衣人說的出來。
薛衣人淡淡道:“當初我傳授陳風劍法之時,我一直對他都非常滿意,唯一不滿意的一點就是他要走一快破萬法的路子,走一快破萬法的路子并沒有錯,可這是一條極爲艱難的路子,而且幾乎難以達成的路子。”
薛笑人當然知道薛衣人的意思。
一個人的速度是有極限的,當抵達一個極限之後,就必須打破身體的桎梏,才能繼續提升速度,這個過程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是重重阻礙的。
每打破一重桎梏,下一重桎梏就會比上一重桎梏更加困難,更加難以逾越。
而唯一的捷徑也隻不過是提升内功修爲,運轉周身内力,已達成瞬間提升速度到一個極緻的地步。
可内功的修煉卻需要時間的累積,絕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陳風也唯有不停打破桎梏,才能提升自身出劍的速度。
這個過程是何其艱難。
正如同一力降十會一個道理。
力量、速度、爆發力等這些方面的提升,都是有極限的。
專攻一處,很難成爲天下間最頂尖的高手。
即便号稱天下第一劍客的薛衣人,昔年行走江湖也是走劍法、輕功稱雄于江湖的路子,除此之外他在内功、掌法等方面也都有非同凡響的造詣,才能成爲公認的天下第一劍客。
昔年擁翠山莊比鬥,薛衣人更将武學方面的才華展現得淋漓盡緻,而絕非隻通劍法,不通其他。
薛衣人繼續道:“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出劍即便再快,可在懂得武功的人眼中看來,簡直就是小孩子打架,實在可笑至極,随手可破!一個武功平平的人出手出招速度,雖然在普通人眼中看來簡直就是最頂尖的高手,可在武功稍微高一些的人眼中看來,招式也都是破綻,速度更是慢如烏龜,亦能被随時破解!許多江湖上被成爲一流高手的人号稱天下第一快劍天下第一快刀,可若在我們這些人眼中看來,卻還是慢得可笑,絕對稱不上快。”
薛衣人給出了結論:“快與慢從來是相對的,隻不過是對不同的人而言而已。”
薛笑人點頭:“正因如此想要以一手快劍破盡天下武學,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錯。”薛衣人道:“這也是他在我門下習武,唯一對他不滿意,卻也是對他非常滿意的地方。”
薛笑人不明白:“爲什麽是最滿意的地方,又爲什麽是唯一不滿意的地方?”
薛衣人給出了答案道:“一個習劍之人需要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劍法,他能具備自己的見解,這固然令人不得不滿意,可不滿意的地方也在于此,若不通曉其他劍法,不了解其他招式特點,又如何能用一手快劍破掉天下劍法?”
薛笑人苦笑道:“他似乎有一種天生能破除對方招式的本事,而且他對劍法也并非不了解。”
薛衣人淡淡道:“可遇上了最頂尖的劍客,他這種所謂的了解,就将成爲他要命的破綻。”
薛笑人不得不承認。
他皺眉道:“如今他已練成了被李觀魚認爲的天下第一的攝魂大九式,他已經彌補了這個破綻。”
薛笑人說到這裏,忍不住道:“難道正是因爲他彌補了這個破綻,大哥你才沒有擊敗他的把握?”
薛衣人冷冷道:“攝魂大九式固然是威力極大的劍法,可還不被我放在眼裏,如果他練成攝魂大九式就有資格和我一戰,當初我就将他叫回來了,何必還讓他漂流江湖三年。”
薛笑人皺眉道:“那是爲什麽?”
薛衣人淡淡道:“有不少人說過,若想出世,就必須入世。入世之後才能出世,而不入世就算不上出世,這句話對于劍客的劍道來說,也是如此。”
薛笑人皺眉道:“難道他已出世?”
薛衣人淡淡道:“一個劍客在習劍之時,對于天下諸多劍法都有興緻,但劍術造詣有成的時候,能看在眼中的劍法就不多了,而這個時候他們會非常看重劍法之間的克制關系,認爲那一套劍法最好,因此陷入一個自我設置的瓶頸,等他們突破瓶頸之後,他們會發現即便是互相克制的劍法也可以因人而異化解,因爲是劍禦人,而非人禦劍,唯有達到此這種階段的人,才算真正有資格追尋劍道了。”
薛笑人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道:“陳風從信奉一快破萬法到修習攝魂大九式,這已從出世到入世,他若想出世,就必須從攝魂大九式這套劍法之中掙脫出來,難道他已從這套劍法之中掙脫出來,尋到了自身的劍道?”
薛衣人淡淡道:“據傳攝魂大九式這套劍法,幾乎将天下劍法的破招都蘊含于其中了,無論什麽人隻要領悟成了這套劍法,對于天下各種劍法都有不俗的見解,故而昔年就有攝魂大九式劍法大成,便可成爲天下第一劍客的誇張說法,而如今的陳風已堪破了這套劍法,又回歸到了自身的劍道。”
薛笑人道:“快劍?”
薛衣人道:“經過入世之後,再一次出世的快劍,已非昔日的快劍,而是一種随心所欲的快劍,如今的他已不局限于劍法招式,卻随手一劍都是絕妙招式,也正因如此,他才有資格被我當作對手。”
薛笑人道:“大哥也沒有把握勝過他?”
薛衣人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劍,淡淡道:“劍術造詣到達我們這種境界,沒有人能知道那最後一劍出手之前,誰勝誰負,以往我一直希望能有這樣一個對手,如今我終于等待,此戰無論勝敗,此生已無遺憾。”
薛衣人走了。
薛笑人望着薛衣人的身影,心情顯得前所未有的複雜,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薛衣人。
薛笑人忍不住望向西方,望向陳風的居所。
他真想看一看陳風的劍法到底達到何等境界?
薛衣人和薛笑人交談之時,陳風從屋子走到了院中。
他帶上了劍,已準備要試一試自己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