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認爲下雨天最适合殺人,但也有人認爲陽光明媚的天氣最适合殺人,不過一個人真正想殺人時,無論什麽時候,都适合殺人。
今天是晴天,天碧藍碧藍的,一片烏雲也沒有。
風輕輕吹拂着,非常的涼爽。
無論誰都會認爲這是個好天氣,可對于陳風來說,無論今天是晴天還是下雨天,都一樣。
今天隻是他和水母陰姬交手的日子。
也是決定他生與死的日子。
陳風的神情非常平靜,不但神情平靜,而且心也靜若止水,他甚至還很有興緻的品味神水宮弟子送來的早點,他看上去仿佛根本不知道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和水母陰姬交手了,他似乎也忘記了這一戰自己根本沒有一丁點把握。
這些事情陳風當然沒有忘記,即便想忘記也不行,不過他并不害怕。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薛衣人是将他當作對手來培養,倘若不擊敗薛衣人,薛衣人就會殺了他!更早之前,他已不知道多少次險些死在薛笑人的機關陷阱與暗殺之下。更更早之前他也已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
倘若一個人已經有十七八次面對過死亡,險些死掉,這個人在此面對死亡的時候也絕不會害怕了,如果這個人面對死亡時的情緒還是害怕,那麽這個人也不可能十七八次能活下來,能活下來則代表這個人一定明白,面對死亡時的害怕隻不過是一種無用的情緒,唯有冷靜才能死中求活,死裏逃生。
如今的陳風就擁有了冷靜,越是危險越是冷靜,更何況陳風擁有一種極少人能擁有的品質——他對性命看的不重。
一個人倘若對性命看得不太重,往往也能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展現出非同尋常的潛力,做出許多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出來,反敗爲勝,扭轉乾坤。
陳風面對過許多對手,這是他最沒有把握的一戰。
躺在屋頂,陳風曬着太陽,也在等待對手的到來。
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水母陰姬從不用任何武器,不是水母陰姬不會,而是已水母陰姬的本事已不必用任何武器,她的手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迄今爲止又有誰能擋得住她澎湃如潮的掌法呢?
至今爲止,沒有任何人能做得到,特别是近三十年來,隻要水母陰姬一出掌,無論多麽厲害的高手都拜倒在他的掌下,沒有例外。
水母陰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上一次使用兵器和人交手是什麽時候了?那應當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時隔多年,她再一次用上了兵器。
——劍!
這口劍被收藏在一個非常精緻的錦盒之中,已經足有六十多年沒有動用過了。
水母陰姬沒有收藏寶劍的習慣,而且這口劍也不是寶劍,這口劍是昔年名滿天下的日後所有,最終輾轉之下,這口劍落在了她的手中。
這口劍擁有一段屬于日後的過去,這段過去一直以來被她引以爲戒,可她最終還是在機緣巧合之下重蹈覆轍了。
當年日後成爲名滿天下的日後之前,隻不過是武功稍微高一點的女人,她對武功根本沒有什麽興趣,在她的眼中最爲重要的隻有丈夫和孩子,如果不出意外,她會和許多女人一樣籍籍無名,卻也平平安安度過這一生,事實上日後也希望能過這樣平凡的生活。
隻可惜他的丈夫是鐵血大旗門的弟子。
在中原大俠鐵中棠執掌鐵血大旗門之前,鐵血大旗門和五福聯盟世代爲仇,而鐵血大旗門秉持的理念認爲女人都是弱者,正因如此一旦鐵血大旗門的女人生下孩子,就會迫使得女人和孩子分離,抛棄妻子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
當年的日後正是因此被抛棄,而抛棄她的正是鐵中棠之前的鐵血大旗門掌門人雲翼。
日後離開丈夫和孩子,什麽都沒有帶,隻帶了這口劍。
日後要讓自己記住這個教訓,也希望天下間的女子記住這個教訓。
水母陰姬知道這個故事,因此也就将劍保留了下來,她的武功有一半的傳承來自于日後,他自創的天水神功之中融入了不少日後常春島的功夫,她對日後是非常佩服的,她希望能引以爲戒,從今以後不要爲男人所欺騙,也希望門下的弟子也引以爲戒。
隻可惜未來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預料到,她明明隻喜歡女人,卻偏偏遇上了雄娘子,喜歡上了雄娘子,這種事情又有什麽人能想得到呢?
水母陰姬握着劍,有些失神。
刹那功夫,她已想了許多事情,不過她終究還是收回了思緒。
這個時候宮南燕已走了進來,腰間也斜插着一口劍。
水母陰姬轉過身望向宮南燕道:“你希不希望我殺了他?”
宮南燕眼睛都不眨一下,面色也沒有一丁點變化,很冷淡道:“如果你允許,我可以親手幫你殺了他。”
水母陰姬道:“你的武功雖然很不錯,但以你的本事殺不了他!即便是你大師姐出手,也未必能殺得了他。”
宮南燕臉色變了。
大師姐的武功宮南燕是知道的。
水母陰姬很早之前就收了一個弟子,這個弟子的天賦極高,擅長用劍,以前神水宮的許多事情都是大師姐處理,多年之前水母陰姬就曾說過大師姐的武功可以跻身天下十大高手的行列。
大師姐本來是水母陰姬的好幫手,但多年前因爲石觀音的時候,大師姐最終被懲罰看守菩提庵,可這些年來武學造詣卻必然比以前更加厲害。
宮南燕不敢相信連大師姐也未必能拿得下陳風。
水母陰姬道:“你不相信?”
宮南燕點頭:“他的劍法雖然很好,但遠沒有到和大師姐抗衡的地步。”
水母陰姬淡淡道:“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他練成了魔教近三百年以來沒有任何人能練成的攝魂大九式,一身劍術造詣或許算不上天下無雙,但也可以算得上獨步天下了,若論劍法,即便是破而後立的李觀魚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如今能在劍法上和他一争長短的人,大概也隻有他的師父薛衣人了。”
宮南燕驚訝不已,幾乎都要跳了起來,道:“他怎麽可能練成攝魂大九式?他如何能練得成攝魂大九式?”
水母陰姬淡淡道:“不僅你很難相信,最初我也很難相信,不過當他用攝魂大九式和你的那些師妹交手的時候,我也不得不相信,他的确練成了攝魂大九式,而當時他并沒有完全掌握,因此才以她們來試招。”
宮南燕忽然明白了,望着水母陰姬道:“因此你給他三天時間,不僅是爲了讓他養精蓄銳,最爲重要的目的是希望他能徹底将攝魂大九式融會貫通?”
“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不錯,我就是要讓他将攝魂大九式融會貫通。”
宮南燕皺眉道:“你爲什麽要這樣做?”
水母陰姬拉着宮南燕的手,淡淡道:“他既然是我水母陰姬的情敵,那麽自然也不能太無能,否則又有什麽資格做我的情敵呢?”
她是個很講究的人,不僅對于自己很嚴苛,對于自己的情敵也一樣嚴苛。
宮南燕甜甜笑了起來,她就是喜歡水母陰姬的這份自信,這份唯我獨尊,因此她才徹底愛上了水母陰姬。
水母陰姬輕輕摟着宮南燕,但沒有看宮南燕,她看着劍,這口已多年沒有殺人的寶劍。
如今,這口劍需要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