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和水母陰姬成爲情敵,陳風已經感覺很刺激了,但宮南燕似乎還認爲不夠刺激,抽出一口刀插在桌上。
望見這一幕,陳風想到那一天和宮南燕在床上的時候,宮南燕也一樣抽出了這口刀。
一樣的景象,唯一不同之處在于如今的宮南燕比起當初的清冷孤傲,更顯瘋狂。
一個女人如果瘋了狂了,那麽無論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特别是傷心了的女人,陳風絲毫不懷疑宮南燕會一刀捅進自己的身體,在宮南燕眼中他也隻不過是個報複水母陰姬的棋子而已。
收回思緒的陳風更顯冷靜,也更顯無情了些。
“我隻看到了一口鋒利的刀,并沒有看到什麽法子。”陳風望向神情瘋狂的宮南燕,慢慢說道。
下一刻,利刀已出現在陳風面前。
陳風沒有後退,因爲刀雖然距離他近在咫尺,但朝着他的不是刀口,而是刀柄。
宮南燕将刀塞入陳風手裏,看着神情淡然的陳風,一字一句道:“隻要你用這口刀挾持我,至少有八成機會能活着離開神水宮。”
一個人若能活下來,自然不會想死。
陳風也一樣。
可陳風沒有心動,因爲他發現宮南燕的神情不但沒有平靜,而且越顯瘋狂,似已在自我毀滅的邊緣。
更何況他感覺其中有一股子濃郁的陰謀味道。
陳風靜靜望着宮南燕,微笑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的事和你一點幹系也沒有。”宮南燕柔聲道:“隻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陳風長長吐了口氣,手心都已浸滿了冷汗,這一生也不知道遇上了多少生死危機,可還沒有那次陳風會如此緊張。
陳風望着宮南燕道:“我想知道接下來你會怎麽做?”
宮南燕冷冷道:“我怎麽做和你又有什麽幹系?”
陳風淡淡一笑道:“或許有幹系,或許沒有幹系,不過你應當讓我知道。”
宮南燕靜靜看着陳風,等待陳風繼續說下去。
陳風對宮南燕道:“你需要我的配合,你既然需要我爲你做事,那麽我就至少應當明白我要做什麽事。”
宮南燕冷笑道:“你若不做這件事,就隻有死在水母陰姬手裏,這是我給你活命的機會。”
“我知道。”陳風看着宮南燕,平心靜氣道:“可你也應當明白,我既然來了,這也代表我将性命看得不太重要,否則我又何必來神水宮自讨苦吃,自尋死路呢?”
一個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選擇來神水宮,因爲神水宮幾乎就等同于死,宮南燕也不得不承認陳風的确是個不太怕死的人。
宮南燕沉吟了一陣,回應道:“你離開神水宮之後,我隻會做一件事。”
“什麽事?”
“我要當着她的面,死在她的面前。”
陳風心跳加速,問道:“爲什麽要這樣做?”
宮南燕眼神中流露出恨意惱意醋意以及一抹決然之色:“我要讓她永遠忘不了這世上有一個女人叫宮南燕,隻叫宮南燕。”
陳風沉默的看着宮南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宮南燕到底愛不愛水母陰姬?陳風說不出來,陳風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宮南燕對水母陰姬有着前所未有的執念,而且對于自身在水母陰姬心中的地位非常不滿。
這些原因當然不是一朝一夕出現的,也絕非僅僅是一個石觀音才有的,陳風想到了雄娘子,他記得雄娘子似乎和宮南燕長得一模一樣,宮南燕是不是因爲發現石觀音和水母陰姬的事情,而進行了一系列的聯想,故而所有的醋意怒意都爆發出來了,因此才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呢?
“你爲什麽不說話?”宮南燕看着陳風:“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需要回答你的問題了。”陳風道:“因爲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宮南燕不明白。
一道幽幽歎息聲響起,宮南燕一怔,立刻什麽都明白了。
一道身影慢慢從竹樓上方走了下來。
上方是屋頂,屋頂和屋内并沒有台階,但她仿佛是踩着台階走到屋中一樣。
陳風從未見過這樣的輕功,也從未見過有人能有如此可怕的功力,也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女人。
可陳風一眼瞧見這個女人的時候,就知道他就是水母陰姬,除開水母陰姬以外,普天之下又有那個女人能有這種氣質。
水母陰姬的長相很陽剛,神情很堅定,若非她身上的女性特征非常明顯,無論什麽人都會懷疑他是個男人,而非女人。
她靜靜立在哪裏,可身上那種舍我其誰,無與倫比的氣質已令天下群雄也不得不俯首稱臣。
這樣一個女人不是水母陰姬又是誰呢?
更何況宮南燕一瞧見水母陰姬,身上那冷若冰霜的氣質一下子不見了,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格外的柔弱,這一刻的宮南燕給人感覺才像是人,而并非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陳風從未在宮南燕身上瞧見過這種氣質神情,這普天之下隻有水母陰姬才能令宮南燕流露出這宗氣質,這個女人自然是水母陰姬。
威壓武林,武冠江湖的神水宮之主水母陰姬。
宮南燕沒有想到水母陰姬會來,短暫慌張之後,又很快冷靜下來了:‘你來了多久?’
水母陰姬道:“比你們早了一會兒。”她的聲音略帶沙啞,有一種渾厚的味道,聽上去很男人,也很令人信服。
宮南燕冷笑道:“你自然都聽到了。”
“是的,我聽到了。”水母陰姬眼中一點情緒也沒有,隻是望着宮南燕道:“你實在不應當這麽傻,選擇做這種事情。”
宮南燕冷冷道:“若我不這樣做,你記不記得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叫宮南燕的女人?”
“你認爲我不記得?”
宮南燕忽然向水母陰姬沖了過去,一把抓住水母陰姬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若在乎我,爲什麽有很多次在夢中都呼喊着那個人的名字,而不是宮南燕!你真記得我叫宮南燕嗎?”
她的聲音就如一口劍,将水母陰姬的心一下子刺得千瘡百孔,許多不願意回憶的事情,一下子全部回憶起來了!可她發出的這口劍卻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話語出口,她自己反而淚流滿面了。
水母陰姬靜靜望着宮南燕,過了好一會兒,将宮南燕擁入了懷中,慢慢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的心中隻有你一個人,永遠都隻有你一個人。”
這并不算是什麽很高明的情話,可這句話卻令心腸極硬的宮南燕一下子軟了下來,完全的軟倒在水母陰姬的懷中。
——無論什麽人遇上所愛之人的甜言蜜語,都會這樣的,宮南燕似乎就是這個樣子的。
陳風就這樣靜靜看着,他感覺自己仿佛就是一個看客,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實在不應該來的,沒有資格來的,因爲宮南燕的生死完全不必他擔心,他相信水母陰姬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會殺了宮南燕的,除非是因爲雄娘子。
陳風就這樣靜靜看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水母陰姬終于擡起頭望向了他。
陳風深吸了口氣,他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