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庵後是一座小山。
山中有一大片空地,四周到處都是翠竹。
空地中央有一棟竹樓。
竹樓一共兩層,清幽雅緻,雖然打掃得非常幹淨,纖塵不染,可極少有人來這裏,因爲這裏是神水宮招待客人的地方。
可神水宮極少有來人,更極少有客人。
上一次招待客人還是二十一年前。
這一年鐵血大旗門掌門人親自上門要見水母陰姬一面,因此鐵中棠才來此呆過一天。
除此之外這等小樓便再沒有住人了。
現在宮南燕領着陳風來到了這棟小樓。
宮南燕走在前,陳風跟在宮南燕身後。
四周的風景很好,很美,可陳風無心欣賞四周的風景,他的眼中腦中隻有一個人,就是宮南燕。
他望着宮南燕恍若谪仙的窈窕身影,腦海之中就已回憶起了那一日的纏綿悱恻。
陳風有過很多女人,他對女人從不動情,可那一天陳風卻是永生難忘。
陳風深吸了口氣,他收回了思緒。
他知道那種事情永遠不會再發生了。
既然不發生,又何必去想呢?
陳風打量起這精緻的竹樓。
竹樓建造的很好,不過樓内的家具極少。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茶壺,一個茶杯,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陳風一眼就掃過了竹樓,又望向了宮南燕道:“這裏自然不是神水宮。”
宮南燕道:“不是。”
陳風道:“你不準備帶我去神水宮?”
宮南燕冷聲道:“我什麽時候說過帶你去神水宮?”
陳風沉默。
宮南燕的确沒有說過這種話。
宮南燕卻又開口了:“這裏不是神水宮,但是你歇息的地方。”
陳風明白宮南燕的意思,道:“因此水母陰姬還不打算見我?”
宮南燕冷笑道:“你很想見她?”
陳風笑了笑道:“我當然不想見,可來到了這裏,自然也不得不見,更何況我還有許多疑惑需要她解答。”
茶壺中有水,宮南燕倒了一杯茶,慢慢飲下,這才慢慢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一句話?”
“你對我說過很多話,我不知道是那一句?”
宮南燕淡淡道:“就是我們上床時候,我說的那一句話?”
這種話,尋常的女子絕不會說出口的,即便說出口,也是結結巴巴的,可宮南燕卻說得很自然,仿佛隻不過問陳風吃過飯沒有一樣。
陳風苦笑。
他點頭道:“你是指問我要不要命這句話,是麽?”
宮南燕點頭:“我們上床之時,我爲了你兩次‘你到底要不要命’。”
陳風點頭道:“我也記得我給了你回答,我不要命。”
當時兩人的那一次纏綿,其實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的确回答了我,可你當時自然不明白我那一番話的意思,是麽?”
“是的。”
宮南燕道:“現在呢?你是不是已經明白了?”
陳風歎了口氣:“現在雖然還是不能完全明白,但至少已明白了一些:我知道水母陰姬要殺我。”
宮南燕道:“你知不知道原因?”
“因爲我奪了你的清白之軀。”
宮南燕冷笑,她看上去無比平靜,仿佛更不在意當日所發生的事情,她望着陳風淡淡道:“有一件事你弄錯了。”
“什麽事?”
宮南燕道:“師尊她老人家雖然禁止神水宮有男子出入,但如果神水宮弟子和外面男子兩廂情願,師尊老人家也不會阻止,隻不過會讓神水宮弟子随着男子離開神水宮。”
陳風苦笑道:“既然如此,她爲什麽要殺我?”
宮南燕淡淡道:“因爲我是唯一的例外,隻要你要了我,她就非殺你不可。”
陳風歎了口氣道:“看來這就是你問我要不要命的原因。”
宮南燕道:‘我給過你機會,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是的。”陳風平靜道:‘這的确是我自己的選擇,可我不明白你爲什麽要這樣做?’
宮南燕沉默了,她盯着茶杯怔怔出神,忽然咔嚓一聲,這個竹筒茶杯被捏碎,宮南燕的神情也一下子變得格外猙獰,格外憤怒。
過了很久很久,宮南燕才冷靜了下來,她忽然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石觀音曾因作惡多端,被師尊關了很長一段時間。”
陳風點頭:“說實在話,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我頗爲驚訝。”
宮南燕冷笑道:“這是事實,但隻是事實的一半而已。”
“另一半是什麽?”
宮南燕淡淡道:“水母陰姬會将石觀音關在神水宮的另一半原因是因爲石觀音本就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佳人,而她看上了石觀音的美色。”
陳風瞬間神情呆滞,笑容也僵硬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很久很久,陳風才慢慢回過神來,又慢慢深吸了口氣,慢慢說道:“水母陰姬無論如何都要殺我的原因,是不是因爲你也是水母陰姬的女人?”
宮南燕回答的很坦然:“不錯,我不但是她的弟子,而且也是她的女人,不過有一點我和石觀音她們是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
宮南燕淡淡道:“石觀音她們這些女人并不愛水母陰姬,但我卻是發自肺腑愛她的,這就是我和她們不一樣之處。”
陳風捂着胸口,扶着窗戶,同時快速整理腦海之中的記憶,過了好半晌,才長長歎了口氣。
陳風本來有許多事情不明白,可一下子全部明白了。
陳風道:“現在我大概明白你爲什麽突然和我做那種事情了。”
“爲什麽?”
陳風望着一臉淡漠,彷佛天仙的宮南燕,慢慢道:“因爲你在吃石觀音的醋,你認爲石觀音配不上水母陰姬,你也認爲水母陰姬不屬于任何人,隻屬于你一個人,正因如此,你才會在醋意之下和我發生關系,目的就是報複水母陰姬。”
自己的秘密被戳穿,宮南燕也沒有法子淡漠了,神情猙獰起來,眼中充斥着仇恨,她冷冷道:“不錯,我的确是在吃醋,因此我才選擇報複她,不過那個時候我給過你機會了。”
陳風沒有法子否認,那個時候宮南燕問了他兩次,隻要他有任何一次反悔,都不可能有如今這個結果,但他沒有,因此他才出現在這裏。
陳風重重歎了口氣,慢慢道:“不管如何,如今我總算明白水母陰姬爲什麽要殺我了,她要殺我,隻不過是因爲她已将我當作她的情敵,我這一生遇上過不少事情,可還從未和一個女人成爲情敵,現在我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宮南燕慢慢站起身,望着陳風道:“你不應該哭也不應該笑,你應當想法子離開這裏,你還有時間,如果她來了,那麽你就非死不可了。”
陳風望着宮南燕:“你可不可以幫我想一個離開這裏的法子?”
“可以!”宮南燕慢慢道:“而且我已經幫你想到了。”
“什麽法子?”
宮南燕從衣袖中那出一物。
那是一口銀色的彎刀。
刀出鞘,狠狠插在桌上。
宮南燕雙眼帶着令人震怖的瘋狂,她對陳風一字一句道:“這就是我幫你準備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