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劍。

一口無名，一口有名。

兩個人。

一個無名，一個有名。

劍因人無名而無名，劍因人有命而有名。

陳風的佩劍名驚蟄，這是一口無名之劍，因爲陳風是個無名之輩。

對手的劍名摘星，這口劍江湖中極有名氣，因爲對手是個極有名氣的人。

可無論有名的劍，還是無名的劍；無論有名的人，還是無名的人，此時此刻他們都是一樣的——他們隻是劍客。

他們的身份也都是一樣的——對手。

他們是劍客，他們是對方的對手，他們有資格做對方的對手，因此這一戰至此也仍舊未分勝負。

劍在手，他們的殺氣已在凝聚，劍意已在聚集，但他們卻并沒有動手了，激鬥正酣的時候，他們卻突然停下了，這是爲什麽？

除開他們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爲什麽。

老者目光如炬，也如劍一般鋒銳，死死盯着陳風：“你真是薛衣人的弟子？”

“前輩認爲我不是？”

老者道：“你若是薛衣人的弟子，爲什麽不用薛衣人的薛家劍法？”

陳風用的的确不是薛家劍法，而是快劍，劍劍相連，一劍快過一劍的快劍。

“因爲薛家劍法雖然厲害，可薛家劍法擊敗不了薛衣人。”

老者悚然動容：“你用這種劍法就是想要擊敗你的師尊？”

“是的。”陳風道：“他老人家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劍客，成爲劍客自然要成爲天下第一劍客，我自然要擊敗他，何況我不想擊敗他也不行。”

老人本不該問，可開始問了：“爲什麽？”

陳風道：“因爲若我不擊敗他，他便殺了我，因此我隻好擊敗他。”

老者震驚不已：“爲什麽薛衣人要殺你？”

陳風道：“其實前輩不應該問這句話的，因爲前輩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師父當然不會殺徒弟，可對手就不一樣了，因爲你是對手，因此我便會殺了你。

老者如何不明白薛衣人已将陳風當作對手，已在爲自己培養對手呢？因此一旦對手出手，那麽劍下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留情的餘地了。

陳風望着老者道：“說實話，我實在想不到前輩會對我出手？”

老者道：“你知道我是誰？”

“你沒有出劍前，我不知道，你一出劍，我就不得不知道了。”

“我是誰？”

“據我所知江湖上下，能用快劍和我交手的也隻有摘星羽士帥一帆帥老前輩了。”陳風道：“前輩自然是帥一帆。”

老者冷笑看着陳風：“你以爲除了帥一帆，沒有人的劍法能比你更快？”

陳風淡淡道：“我不認爲武林之中有誰的劍法能比我更快，即便前輩也一樣，任何人都一樣。”

“好狂的小子。”帥一帆笑了：“那麽就讓老夫領教一下你的快劍。”

話音落，帥一帆發出了劍。

這一劍不是刺出，而是橫掃而出。

劍發出便化作一點寒星，随即成了一道劃破天際的流星。

這一劍的确很快，許多一流劍客瞧見寒星時，便已來不及拔劍，隻能飲恨于劍下，而那道劃破天際的流星便是許多人瞧見的最後的畫面。

但陳風不是其他人。

帥一帆所發出的這一劍比起剛才人來人往時所發出的劍還要更快。

那個時候因爲人太多，帥一帆的出劍雖然快，但必須克制，必須能及時改變出劍的方向角度，以免傷到四周的人，可如今帥一帆已不必克制了。

他所發乎的這一劍比剛才快上太多了。

江湖中死于此劍的人不知多少，但隻可惜這一劍的對手是陳風。

任何自負快劍的人遇上陳風，都會生出什麽才是快劍的感覺。

昔日陳風劍法大成之後，薛笑人便是這種想法。

初出江湖的第一戰，交手中原一點紅，中原一點紅更是如此想法。

後來無花、楚留香等人瞧見陳風的劍，也無不是這種想法。

他們無不明白什麽才是快劍——陳風的劍才是真正的快劍。

帥一帆的劍雖然比世上大部分人的劍都要快，可他看見陳風的劍也不例外。

一劍遞出，在流星落下之前擊中了流星。

星火四濺之中，流星已不是流星，而是劍。

一口被擊退的劍。

帥一帆神情動容，他想不到世上居然真有如此快的劍，他想不到居然有人出劍一點變化也沒有，一點後路也不留——倘若對方看穿了這一劍，那豈非就是死？

可帥一帆很快明白了——即便對手看穿了陳風發出的劍，陳風也不會死，因爲第一劍之後便是第二劍，第二劍之後便是第三劍，這是劍劍相連，一劍快過一劍的劍法，這是不必收的快劍。

剛才在人群之中交手，帥一帆還看得不明顯，此刻沒有了人群，帥一帆終于領教了陳風的快劍。

他也終于明白什麽是快劍。

第一劍過去便是第二劍，第二劍過去便是第三劍。

不必受的快劍。

快到不可思議，利到無法形容的快劍。

帥一帆連拆七劍，連攻三劍，可仍舊無功而退。

他破不了陳風的快劍。

甚至瓦解不了快劍的攻勢。

因此陳風仍舊一劍快過一劍的刺來。

第十三劍，帥一帆已從交手之地後撤了七丈。

帥一帆的手已在顫抖，劍在手中抖動。

他抓不住劍，握不緊劍。

其實以帥一帆的體力、内力不會如此不濟的，如果對手是其他人，他的體力還非常充足，可因爲他的對手是陳風，因此他的體力消耗太大了。

陳風的劍不但快到不可思議，而且利到無法形容。

帥一帆沒有法子以巧妙的方式擋下陳風的快劍，那麽劍中如瀑布飛瀉而下的力道就湧入身體。

一劍快過一劍。

一劍利過一劍。

速度就是力量，力量也成就速度，正因如此，面對這種一劍快過一劍，而且根本不停歇的劍法，年邁的帥一帆體力自然消耗過大，最終連劍也已握不穩了。

一個人若連劍都握不穩，又如何出劍。

陳風是用劍高手，對于劍的了解，他不遜色于天下任何一人。

他看得出隻許一劍，帥一帆非棄劍不可？

棄劍便非敗不可。

第十四劍随即落下。

這一劍必能迫使得上一輩的絕世劍客摘星羽士帥一帆棄劍。

可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陳風想不到的事，帥一帆居然提前棄劍了。

難道帥一帆已甘拜下風，認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