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衣人認爲,陳風是天生的劍客。
因爲陳風冷靜、無情、且不惜命。
世上的劍客極少有人能做得到以上三點中的任何一點,可陳風卻都做得到了,因此薛衣人認爲陳風是天生的劍客。
可薛衣人也知道陳風這個天生的劍客,卻有一個劍客不應該有的毛病。
——好色。
薛衣人一向認爲劍客絕不能好色。
好色對于任何武林中人來說,都是巨大的破綻,對于劍客來說,更是破綻之中的破綻。
他希望陳風能通過江湖洗禮,改掉這個缺點。
他認爲隻要陳風改掉了這個缺點,或許可以超越古往今來的所有人,因此也未必不能擊敗他,奪走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
這些陳風都知道。
可陳風也知道,他這一輩子也改不了好色這個毛病。
他這一生隻有兩大愛好——劍與色。
他愛劍成癡,好色如命。
他可以爲了與美人一度春宵,而甘冒奇險。
他也可以爲了劍道,奉獻自己的性命。
陳風當然知道好色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要命的破綻,可他從未想過改變這個破綻。
人這一生的喜好本就不多,有喜好是好事,爲什麽要改變呢?倘若沒有了喜好,那麽實在無趣的很。
正因如此,陳風并不改好色的本性,他甚至自認自己是好色之徒。
他喜歡和美人在一起,他更喜歡和美人一度春宵,爲此即便冒一冒風險也是值得的。
這次他看中了一個美人,他當然知道一旦招惹上了這個美人,一定非常危險,甚至随時都可能丢掉性命,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相信自己的本事,他也相信即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在決定做這件事情之前,他已經知道這一趟他未必隻能見到美人,除開美人以外,他大概能見到不少江湖上的英雄、枭雄、豪傑。
他喜歡美人,也不排斥見一見英雄,何況也一直想見一見名滿天下的楚留香到底是什麽模樣。
他撐着雨傘走在去往濟南城的道路上。
雨下得不是很大,不過他一向能不淋雨就盡量不淋雨,能虧待自己的時候也絕不虧待自己,這一向是他的人生态度。
他走的吧太着急,甚至給人感覺隻不過是踏青遊玩的公子,而絕不像是趕路的人。
不過那些慘死于陳風劍下的人,是絕不會這樣認爲的,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這個悠閑的年輕人出手居然如此狠辣無情。
這一路上陳風已殺了不少人,許多都是赫赫有名的人,不過陳風迄今爲止也沒有什麽名氣。
他若想成名三個月前就已經成名了,他還不打算成名,他很享受不成名的感覺,但他知道隻要一入濟南城,他想不成名也不行了。
濟南城已在望,陳風很期待能在濟南城遇上什麽好玩的事情,他知道濟南城一定會很好玩。
許多人的想法和陳風是一樣的,因爲濟南城本來就是非常有名大城,這裏極爲繁華,而且許多幫派掌門人都居住在濟南城。
不過他們的好玩和陳風的好玩,當然不是一種意思。
忽然一匹健馬從陳風身邊飛馳而過。
陳風瞥了一眼,雖然隻是一眼,便已露出了驚豔之色。
江湖中有不少不愛名馬非英雄的好漢,可陳風不是這種人,他雖然喜歡寶馬,可對于他來說馬就是馬,絕不會因此流露出一丁點的驚豔之色,這個世上能令他生出驚豔的隻有兩件事——劍與色。
不過極少有這兩件事能令他驚訝,因爲他本就是一個用劍好客,而且也本就是對美色非常挑剔的男人。
這一路上他已遇上了不少美人,他也去煙花之地享受了不少次了,不過他很少讓美人陪他做那種事情,這并非不是因爲他沒有欲望,隻不過是因爲他認爲那些人還不夠美。
因爲不夠美,因此他根本不會和那些人做那些事情。
不過此刻,他卻瞧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絕代佳人。
他不因劍而驚豔,而因佳人而驚豔。
陳風法子,前世今生,他從未見過這麽美的人。
雖然隻是瞧見了一個側影,就已令陳風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說實話,陳風實在很想看一看這個佳人的正面是不是能和側影一樣,令他豔顫。
這本來隻不過是那一刹那間的奢望而已,可馬背上的美人似乎聽到了陳風内心的呼喚,飛奔的健馬突然調轉碼頭,馬背上的美人直勾勾盯着陳風。
陳風也瞧見了那個美人,那個他從未見過的絕代佳人。
什麽是芳華絕代,什麽是豔顫江湖,以前陳風沒有什麽印象,但現在腦海中已有了印象,因爲這個女人就配得上芳華絕代,豔顫江湖這八個字。
不過陳風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仿佛下定決心永遠不要在看這個美人一眼。
陳風是個極挑剔的好色之徒,對于美色的追求,雖然比不上劍,卻也絕不弱,也絕不會因爲美人太美,因此退避三舍,可此時此刻陳風爲什麽會不再看這個他平生以來瞧過最美的美人一眼呢?難不成因爲他不願意亵渎這個美人嗎?
健馬忽然朝陳風飛奔而來。
陳風不願意看這個美人,可美人似乎看上了陳風,健馬飛奔如風,美人也一下子沖到陳風的面前。
人出現的一瞬間,一口劍也便如毒蛇一般的刺向陳風的咽喉。
她出手的非常突然,出手的也非常優雅,更奇快無匹。
她的出劍之快一點也不遜色于中原一點紅的快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中原一點紅在江湖中已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了,這個女人似乎是比中原一點紅還厲害的高手,這樣的高手無論什麽地方都不長劍,可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爲什麽會突然對陳風下殺手呢?
可陳風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女人一劍刺來,陳風在間不容發之際,閃避開了。
陳風看上去簡直就是和劍擦身而過的,可事實上無論女人還是陳風都知道,這一劍無論如何也傷不了陳風。
陳風退得實在太快了。
健馬飛奔而過,女人已飛身躍起,落下之時,又發了三劍。
陳風根本不還擊,隻是左閃右避,如穿花蝴蝶一般,避開了三劍。
女人飛身而退,人落在馬上,一雙眸子冷若寒星,死死盯着陳風:“你不是楚留香?”
陳風聳了聳肩,道:“我當然不是。”
女人又道:“你不是楚留香,爲什麽見到我就跑?”
這個女人實在是個很不見道理的女人,明明見面就動手,居然還質問别人,不過陳風一點也不奇怪,因爲這個女人的門派一向都是眼高于頂,目中無人的。
不過陳風沒有還手,也因爲陳風知道女人留有餘地,并非一定要至他于死地。
陳風淡淡道:“如果不是瞧見了你這身衣服,我恐怕已如餓狼一般撲倒你面前,對你花言巧語,想盡一切法子,将你哄到床上,因爲我瞧見你的這一身衣服,因此我隻好克制了一下。”
女人臉色發白,眼中帶着殺機。
迄今爲止,世上還沒有那個人敢對她如此無禮。
這個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絲袍,腰間系着水銀色的絲縧,頭上綁着同樣顔色的絲帶,一頭如雲秀發披灑在劍上,氣質極爲清冷,仿佛如廣寒宮中的仙子。
江湖中但凡有一點眼裏的人,隻要看見這種裝扮,就應當知道這是一個絕不能招惹的女人。
這個世上不能招惹的女人實在不多,可無論如何算神水宮的女人,都是不能招惹的。
這個女人就是神水宮的女子。
傳聞神水宮弟子個個貌若天仙,不過陳風并不相信,但陳風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确是仙女下凡,而且他也猜到了這個女人的身份——宮南燕。
宮南燕自然不得不承認陳風說得是實話,可她的聲音更冷了,她道:“你還算有幾分眼力,可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還敢對我如此無禮?”
陳風笑了笑道:“我隻是實話實說,這算得上無禮?”
宮南燕淡淡道:“如果水母聽到你的實話實說,你認爲會如何呢?”
陳風可以想象得出會如何。
江湖上但凡知道水母陰姬的人,都絕不敢招惹水母陰姬,幾乎每個人都認爲,這個世上若論劍法,沒有那個人比得上薛衣人,可若論武功,這個世上除開鐵血大旗門掌門人鐵中棠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和水母陰姬一較高下。
水母陰姬、鐵中棠兩人的武學造詣也已公認超越了昔年的日後、夜帝,成爲江湖新一代武學的标志。
這樣一個人又有什麽人敢招惹呢?
水母陰姬平素最厭惡别人無禮,無禮對她或者門人無禮,都是對神水宮的侮辱,對付這種人,水母陰姬一向絕不留情,在他眼中,所謂的武林高手隻不過是土狗而已,不堪一擊。
也正因有水母陰姬的存在,沒有什麽人敢招惹神水宮的人,招惹過的人,都已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
陳風暗暗歎了口氣,苦笑道:“姑娘認爲在下需要如何做?”
宮南燕忽然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就如同百花盛開一眼,這個世上已沒有任何人能從她的身上移開了,冰冷的聲音一下子溫柔起來了,陳風甚至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绮夢之中。
宮南燕道:“我知道你是無心之失,可即便我不計較,神水宮也不得不計較,畢竟這關系神水宮的顔面。”
陳風歎息道:“姑娘希望我做什麽?”
宮南燕道:“第一,我想知道你是什麽人。”
“我叫陳風,一個初出茅廬的無名小卒而已。”
宮南燕露出了一抹異色,問道:“你是薛衣人的弟子陳風?”
陳風沒想到宮南燕居然知道他:“不錯,我是陳風。”
宮南燕笑得更愉快了,道:“第二,你爲什麽要去濟南城?”
陳風微笑道:“因爲我想看一看天下第一美人,因此我要去濟南城。”
宮南燕皺眉道:“據我所知天下第一美人是秋靈素,秋靈素在濟南城?”
陳風點了點頭。
他實在有些驚訝,想不到宮南燕居然知道這麽多的事情。
事實上陳風不知道,近百年江湖上所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極少有宮南燕不知道的,宮南燕對江湖人江湖事的了解,一點也不遜色于楚留香身邊的李紅袖。
宮南燕有些詫異,但她不準備問下去,道:“我希望你能幫我找一個人。”
“楚留香?”
“不錯。”
陳風歎息道:“我可不可以拒絕?”
宮南燕柔柔道:‘你答應我,好嗎?’
此刻她看上去仿佛已有了萬種風情,陳風的心也一下子軟了起來。
“我雖然想拒絕你,可我沒有法子拒絕。”
宮南燕一下子又變得冷冰冰了,她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什麽是翻臉無情,陳風第一次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