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共主天下八百年,孔子鑄春秋,戰國分七雄,天下分分合合……
……
夕陽如火,紅霞高挂,像是爲天際染上了一抹血色。
“呱呱……”
木葉凋零的枝頭上,寒鴉悲鳴,已是深秋。
秋意、秋風、秋寒,碾過這人間大地,帶起一抹蕭索,以及殺機。
萬物凋零。
時至今日,六合八荒雖是一統,然七國昔年帶來的戰禍,卻仍未平複,明裏看似平靜,奈何百家尚存,暗中圖謀,更有諸國餘孽蠢蠢欲動,風雨欲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駕!”
鹹陽城外。
卻見有一騎快馬馳騁入城,馬蹄飛踏,驚的塵煙四起,飛鳥慌逃。
這一騎入城奇快,出來的也快,但此時已不止他一人,身後更見數道氣機不一的身影縱馬與之同行。
一行人,轉眼又出了城,絕塵而去。
縱馬之聲不絕于耳,看來這群人很急,許是遇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那爲首領路之人臉色至今猶白,蒼白發白,像是沒了血色。
他們出城徑直往東去,一路無話,直至夕陽餘晖殆盡,暮色初臨,方才停下,停在了一座矮山前。
山上草木已枯,隻剩一地枯黃。
可看見這座山的幾人無不大驚失色,很顯動容。
卻見那矮山山頂縱橫之勢很是古怪,平齊斜上,與尋常山頂的凸出之勢大爲不同,遠遠瞧去,隻似被人生生削去一截,去勢往下,竟然果真現出一道斷面平滑的切口。
但詭異的是,此山數日前尚高十數丈,可現在,卻是憑空矮去一截,當真匪夷所思,好不驚人。
幾人目光再沿那斷面去勢往下一瞧,山腳,一截嶙峋山石正安靜躺在地上,正是那斷去的山頂,更有不少亂石堆積。
“一天前,曾有人目睹此地火雨降世,而後山塌地陷,動靜驚人,說是有奇物墜世,可惜,進去的人全都有進無出,生死不知!”
領頭之人語速飛快的說道。
“有意思,看這斷面,恐怕非是尋常之物,挖出來!”
這些人容貌各異,身形各異,連歲數也都不盡相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身上全都有一隻蜘蛛紋身,陰暗晦澀,讓人很不舒服。
“咻!”
一聲急哨。
立見矮山之上閃出數道身影,這些人步伐矯健,身法靈活,顯然都非尋常人,聽得令下,已是奔着嶙峋山石中走去。
可詭異的是,這些人前腳進去,後腳就聽幾聲撕心慘叫。
“啊!”
凄厲刺耳,令人心悸。
馬上幾人聞聲已見動作,身形飄忽一閃,如蒼鷹俯空一掠,已是撲至山石之外,隻以爲進去的人是遇到敵手,神情一寒,便快步奔了進去。
不想。
“啊!”
驚呼開口。
幾人行進不過十餘步,就見之前進去的幾人正跪倒在地,隻是短短不過幾息的功夫,如今再見,這些人渾似沒了精氣血肉,整個人瘦了一圈,肌肉幹癟,面無血色,竟是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樣。
不止他們,四下掃視一看,卻見這裏竟然倒着七八具屍體,死狀俱是一般,渾身精血俱失,可怖異常。
“铮铮铮……”
恰在此時,亂石之中,忽聞異響,如金鐵顫鳴,清脆高昂,震人心肺。
“劍?”
确實是劍,這顫鳴是劍聲,而且,他們已看見這些屍體之中,有一柄劍斜插在地,露着半截青光瑩瑩的劍身。
這劍其形古怪,通體狹長,筆直如一,遠遠看去就似一截斜立的柳枝,看似古拙無奇,然那劍柄與劍身貫連處,卻是嵌着一顆圓球,這圓球外表剔透晶瑩,内裏卻成風雲湧動之相,一黑一白兩氣如雙龍相競,好不神異。
幾人面面相觑,看了看那山壁的斷面,又看了看地上的劍,全都屏住了氣息。
“這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終于有人打破僵局,啞聲問道。
“不管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将這柄劍帶回去再說!”
有人說罷,已伸手摘劍。
長劍入手,此人頓覺一股清寒襲身,不禁打了個激靈,但他神情卻馬上驚恐起來,蓋因他握劍的右手,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了下來,血氣流散,順着劍柄上的紋理,如萬川歸海般,彙聚到了那顆龍眼大小的圓球之中。
“噗嗤!”
想到了先前那些人的死狀,這人眼神一狠,當機立斷,已揮劍一撩,右臂立時齊根而斷。
這人痛的滿臉冷汗,而後連忙退開,一臉的恐懼。
“這劍竟能吸攝人的氣血?這是誰的劍?”
“咳咳,這是,我的劍!”
一個沙啞的嗓音從亂石深處響起。
“誰?”
“什麽人?出來?”
聽得聲音,這一行人紛紛臉色急變,凝重望去。
隻見暮色的陰影中,一道身影緩緩走出,腳步虛浮,而且還不時的發出陣陣嗆咳,咳得撕心裂肺。
但是等他們看到走出來的人,卻都像是見了鬼一樣,雙眼漸漸瞪大,瞳孔驟然一縮,膽小的竟哆哆嗦嗦發起抖來,沒了人色。
就着天邊最後一絲夕陽餘晖,卻見一個慘不忍睹的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人?
或許是人,亦或許不是。
蓋因這人,這是個比鬼還要可怖的人。
他的雙腳已沒了皮肉,白森森的骨頭上血肉模糊,踏在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斑斑的血印,他一步步蹒跚走出,身上披着件極不合體的袍子,左袖中,墜着一隻白森森的骨爪,右袖卻是空空蕩蕩,一張臉幾快成了骷髅,唯剩一頭白發在暮風中揚起,這好像是個男人。
說話間,他們甚至能看見這人眼眶裏的眼珠子正在骨碌轉動。
這還是人麽?
如此慘烈的傷勢,竟然還能活着,而且看樣子還能活下去。
“你是人是鬼?”
有人牙關打顫,驚恐的問道。
“我、我都忘了我是人還是鬼……”
這個不人不鬼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沙啞的低聲道。
“不過,我覺得,你們很快就會便成鬼!”
他又道。
因爲眼前這些人已将他圍了起來,拔劍在手。
“有意思,你身受如此可怕的傷勢竟然還能活着?”
男人想笑,可如今再笑,雖然同樣驚心動魄,然卻是讓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唉!”
他幽幽的歎了口氣,也不動作,像是在等他們出手。
這些人果然出手了,更是出劍。
然後,他們就死了。
但見男人既不是動手,也不是動腳,暮風一過,他面前的這些人已全部定住了,仍是保持着出劍刺劍的動作,成了一具具冰雕。
男人腳步蹒跚的越過他們,睨了眼漸漸沉下的餘晖,又望了眼夜空中已是浮出的一顆顆星辰,低聲道:
“群星璀璨,好一個大争之世啊!”
說罷。
他伸着骨爪,拔起地上的劍,慢慢走向東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