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義縱馬狂奔,也不管來報信的那個人了。隻二百多裏路,雖然行軍用了兩天半,但戰馬加快腳步,一整夜就能趕到長安城。
北風呼嘯,時不時還下着雪。楊義的正面已經被雪覆蓋,除了眼睛和幹裂的嘴唇,在正面看就像雪人了。
天蒙蒙亮時,楊義就到了灞橋東岸往藍田的路口處,他稍微一猶豫,便往南而去。他想,既然趙剛也抓到了對方的人,那應該是帶回來金溝村了,他得回去看看。
當他來到那天他們遇襲的地方時,地上一片狼藉。雖然部分被雪覆蓋住了,但依然還看得到當時打鬥過的痕迹。
楊義沒下馬,繼續打馬前行。
當回到金溝村,在村裏轉了一圈,隻看到村民們正在忙碌着,并沒有見到趙剛。村民們見了楊義之後,就像見到了主心骨一般,吵吵嚷嚷的将楊義圍了起來。
楊義并沒有下馬,見楊雲也過來了,急忙問:“老趙去哪了?怎麽沒看到他人啊?”
“回小郎君,老趙昨天被刑部叫去問話了,昨晚上沒有回來。”
“現在村裏的情形如何?有沒有遭到别人的騷擾?”
“村裏一切安好,請小郎君放心。您快想想辦法,救救四娘吧!”
“我知道了,你安撫好村民,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
楊義問明情況,趕緊打馬往長安城而去。當來到春明門時,城門剛開沒多久,路上的人并不多,晨鍾還在嗡嗡作響。
他下馬走進城門,守城的士兵并沒有檢查,就直接讓他進去了。在這些士兵看來,楊義就是個閻王,他們都避恐不及,哪有那個膽量去檢查他呀。
楊義到了他的縣伯府,中門大開,門口也沒人站崗,他将馬綁好便沖了進去。剛進到裏面,還沒看到人呢,就聽到了一個令他頭疼的聲音。
“大膽楊義,你不是去打仗了嗎?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你做了逃兵?”
楊義一愣,連忙行禮:“臣楊義拜見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來臣府上,所爲何事?”
萬春公主斜了楊義一眼:“今天剛搬過來住,順便到處走走。”
楊義心裏一突,瞪大了眼睛看着萬春公主:“什麽?你搬到我這來住?你可是大唐的公主啊!”
就在這時,王豔走了過來,對楊義說道:“夫君回來了,太好了,這下四娘有救了。萬春妹妹是來看我的,你有意見嗎?”
楊義愣住了,現在就開始叫妹妹了。是不是預示着,自己這個驸馬都尉當定了?
楊義在心裏将李世民從頭到腳罵了個遍。這特麽的,你妹妹沒人嫁似的,三天兩頭的往我家跑!
楊義搖了搖頭,不經意間看到不遠處的趙剛。看他一臉着急的樣子,肯定是有急事,他向趙剛照了照手。
王豔見楊義回來了,她也開心了不少,又見楊義要和趙剛談事。她忙挽住公主的手,将她往内院拉:“男人有事要談,我們到裏面談。”
“嗯!”萬春公主羞澀地應了一聲,便跟着王豔往内宅而去。
王豔和萬春公主進了内宅,楊義忙問趙剛:“到底咋回事?将事情的始末說一遍。”
“事情是這樣的……”趙剛便将他們遇襲的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卻與報信的人有些出入。
就是襲擊他們的人,是一群蒙着面的地痞閑漢。隻有兩個頭頭比較神秘,有一個被他們抓了,另一個挾持着吳四娘跑了。
趙剛這次直接将人追到了渭河邊,對方上了船後便往對岸而去了,河面上又沒有其他船,所以追丢了。
抓住那刺客後,趙剛便将他送去萬年縣。由于涉及楊義的事,萬年縣也不敢處理,便直接上報刑部,讓刑部處理。
這事不知道怎的讓李世民知道了,他指示刑部将情況查清楚後,讓大理寺少卿孫伏伽來審理。所以,昨天刑部讓趙剛去配合調查,然後再去審理那犯人。
可奇怪的是,那人表現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一問他爲何要襲擊這些人時,便顧左右而言他。從不正面的答問題,就連上了大刑都不開口,到現在連刑部都沒辦法了。
“上大刑,就知道上大刑!刑部這些人,真是一群渣!”
趙剛聽到楊義這話,眼睛不由一瞪,心裏暗忖:也就小郎君這樣的人,敢這樣說刑部,他敢這樣說,那他就有辦法處理了!
“小郎君,您是否要去刑部一趟?”
“那是自然,你去安排一下,刑部何時可以去?”
“不用安排,待會兒刑部就會來人叫我去了。昨天問過我一些事情,因爲撬不開那人的嘴,刑部的人還會再叫我去一趟的。”
“那好吧!咱們先去吃早餐,邊吃等邊等他們。”
“是小郎君!”
吃完早飯沒多久,刑部衙門就派人叫趙剛去問話了。楊義也跟着去,那武侯沒有說什麽,因爲他不認識楊義,他還以爲是趙剛的随從呢。
刑部坐落于宮城西邊,距離楊義的家并不遠,隻是隔了兩三條大街而已。這裏是全國最高機構的集中地,三省六部、宗廟、官衙、内庭、倉庫及防衛等機構均在其中。
唐朝時的刑部,是中央機構的六部之一,主刑司法、審判、問案、用刑等。相比其他部門,刑部的職權範圍最小,基本隻限于平民和七品以下吏員的用刑,在唐朝七品以下不屬于官,而屬于吏。
刑部對官吏沒有處罰權,處罰權屬于大理寺,大理寺就是唐朝的最高法院。刑部的中、高級官員,屬于三省中的門下省監管。
楊義來到刑部審判公堂時,刑部郎中正在審案。一個頭發花白老頭,盤坐在一張矮案後,瞪着那要吃人的眼睛,看着地上那趴着的,被打得體無完膚的犯人。
那犯人是個壯實的大漢,他的腳、腿、屁股、腰、手等地方已經血肉模糊。他除了哼哼唧唧之外,并沒有回答刑部郎中的任何話。
“說還是不說?”那老小子又問了一句。那壯漢嘴角流着血,對着刑部郎中微微一笑,便低下了頭。
趙剛在楊義耳邊輕輕說道:“這個人就是我們抓回來的刺客,已經審了三天了。能用的刑基本都用過了,但他還是不肯說話,杜郎中可能要失去信心了。”
果然,刑部郎中抓緊驚堂木,用力的砸上矮案上,厲聲大喝:“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刑部郎中看着下面那人不理會自己,氣得渾身顫抖。他目光一凝,再次大喝:“給我打,給我往死裏打!”
楊義聽到這話眉頭不由一皺,他知道這話是啥意思。凡是當官的說要往死裏打時,意思就是要行刑的武侯,用盡自己的力量去打,打死勿論。
“住手!”楊義未等武侯動手,出聲制止。
“何人在此喧嘩?”刑部郎中大喝。他此時看到門口處,有一個穿着铠甲,腰挂橫刀模樣的人,正是這人出聲制止的。
聽到刑部郎中的話,帶楊義來的那個武侯趕緊小跑進去,躬身行禮道:“啓禀郎中,趙校尉帶到!”
“讓他們進來。”
聽到郎中說可以進去的話,趙剛和楊義也沒等那武侯出來,他們自己就跨步進去了。
楊義和趙剛作揖行禮,異口同聲:“下官見過郎中。”
刑部郎中打量了楊義兩眼,才開口問:“剛才是誰在喧嘩?”
楊義又是一揖:“正是下官!”
“你?你自稱下官,是何職位啊?”
楊義不懂唐朝這些官職,其實他和郎中是同品級的,都是正五品上。刑部郎中是實權官,相比于散官是同品高一等,而楊義這遊擊将軍就是有權無職的散官,自稱下官也說的過去。
“下官楊義,華陰縣伯,現任遊擊将軍。”
刑部郎中聽了一愣,連忙起身拱手:“原來是楊小郎君,真是如雷貫耳,聞名不如一見呀。老夫杜懷,現任刑部郎中,來人,安坐!”
楊義又向對方行了一禮,然後往武侯拿來的蒲團坐了上去,趙剛坐在楊義旁邊。
“不知楊小郎君,剛才爲何要叫停老夫得用刑?”
“請前輩恕罪,小子覺得,你這樣用刑有些不妥,沒準會将他打死的,到時候線索就斷了。”
“像這種死士,不打死又如何?老夫已經審三天了,還是沒能撬開他的嘴,還不如讓他死了痛快。”
“他是死得痛快了,但是這案子又該如何查下去?如果前輩信得過小子,小子敢保證一個時辰之内,他便迫不及待的要說出實情,要不然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懷皺了皺眉頭:“你有把握?”
楊義沒有正面回答他:“請前輩讓人找條繩子将他的手腳綁好,再拿來一桶水,幾張黃麻紙即可。”
杜懷也沒有多想,看向一旁的武侯。那武侯便跑了出去,沒過一會兒,便提着一桶水和一打黃麻紙進來了,堂上的人也七手八腳的,将那人的手腳反綁于身後。
剛才楊義所說的話,這個人也是聽到的,他對着楊義輕蔑的笑了。
楊義拿來兩張黃麻紙,有些可憐的看着這個人。說道:“本來你說出背後指使的人,你就可以活了。如今我要出手了,你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再次輕蔑的看着楊義:“有本事就來吧,如果我吭了一聲,我,我就不是人養的!”
楊義眼睜睜的看着他,突然想到一個事情。忙小聲吩咐旁邊的趙剛:“找條小指粗的繩子,從他口中橫過,綁于後頸處,要快!”
趙剛雖不明白楊義這是要做什麽,但他還是照做了。他拿了一節剛才綁他的繩子,從後面猛的塞入那人口中,然後拉緊繩子綁于他的腦後勺處。
“嗚嗚嗚……”
楊義嘿嘿的說道:“我知道,等會兒你就想咬舌自盡了。不過這沒用的,給你綁條繩子,隻能讓你維持咬不到舌頭,但還是可以說話的。”
那人被綁住口後就暴躁起來,一臉兇相對着楊義嗚嗚的喊着:“姓楊的,你會不得好死,跟着你的女人也不得好死,你們金溝村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楊義再次笑道:“忘了告訴你,用了這水刑之後,如果你還不說,我打算将你的命'根子切下來煮酒喝。”
杜懷适時的配合楊義:“楊小郎君,想用什麽刑盡管用,像他這種人渣死了也白死,沒人會可憐他。”
這漢子聽得眼睛一凸,渾身顫抖起來,臉紅如潮,氣喘如牛,顯然是怒到了極點。再次怒吼:“惡官酷史,不得好死!楊賊,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楊義不理會這漢子的咆哮,微笑着看向杜懷:“前輩看好了,用刑可不隻是用打的,也不是上夾棍,更不是抽鞭子。小子教你一招,這一招叫以柔克剛!”
“行,那老夫就看你小子表演了。你小子有啥本事盡管使出來,也讓老夫開開眼界!”杜懷并不認爲楊義有啥本事,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自己隻好在旁邊看熱鬧了。
所有人都狐疑的看着楊義,不知道這小子有什麽辦法,讓這個死士在不受罪的情況下,還能開口說話。
楊義沒再說話,他将兩張黃麻紙浸濕後,向着那人的臉上覆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