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金溝村裏的村民已經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他們正用牛車拉着鍋碗瓢盆、柴火物資往桃花塢而去。看他們個個臉上都挂滿了笑容,像是辦什麽喜事似的。
座落在第三道水壩的桃花塢已經是人頭湧動,大道兩旁山上、水中熱鬧非凡,一輛輛牛車也徐徐而至。
大門口的牌匾處均挂起了紅布,門口的桃樹雖然葉子已完全落光,但依然綁滿了紅綢,一派喜慶。
楊義和一衆妻妾下人對來賓笑臉相迎,一旁的袁天罡穿着嶄新的道袍更是笑容滿面,像是他要結婚似的。
而桃花塢裏卻烏煙瘴氣,木材發出的濃煙在北風的作用下,在整個桃花塢内回蕩,然後飄到了門口處,使得煙霧缭繞,若隐若現,更加顯得這處地方猶如人間仙境。
然而,就當袁天罡欲喊時辰到時,讓他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隻見一頂明黃色的華蓋出現在不遠處,随之而來的是打着皇帝儀仗的馬車緩緩而來,而在前面開道的卻是頂盔貫甲的千牛衛。
看到這陣仗不用說,肯定是皇帝來了,隻不知道來的是老皇帝還是小皇帝而已。
楊義不由看向袁天罡,意思是你給算一算,這是老皇帝還是小皇帝?
袁天罡微微一笑掐指算了起來,可是老半天後,明黃華蓋都到了面前他都沒能算出來。他苦笑了一下,在楊義耳邊輕輕說道:“皇帝身邊有高人在場,貧道算不出來。”
楊義斜了他一眼露出了微笑,不用袁天罡說都知道,肯定是李淳風那神棍無疑。
車簾掀起,隻見身穿大紅龍袍的李世民先下來了,楊義等人就欲行禮。可卻看到李世民又轉身,親自将一張凳子放在馬車下,然後躬立在一旁。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李世民這是鬧的哪一出?但隻在眨眼功夫,他們就明白了,隻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李淵在李世民的攙扶下緩緩走下了馬車。
衆人哪敢怠慢,立馬拱手行禮:“臣(草民)拜見太上皇、陛下聖安。”
李淵這老貨非常高興,大手一揮:“呵呵,大家免禮平身!難得你們還記得朕,朕非常欣慰。”
“謝陛下,太上皇。”
李淵笑呵呵的走到楊義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她拖到了那蓋着紅布的照壁前,一臉欣賞的看着。
“賢婿啊!來告訴朕,這照壁可是寫着一首詩,這詩是不是你寫的?”
“父親,這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二,老二,你過來,把這紅布揭下來讓朕看看。”
李世民哪敢怠慢,輕輕走了兩步來到那塊照壁旁,伸手抓着那紅綢就愈拉。
“慢着!”
衆人擡眼看去,隻見叫住李世民的居然是袁天罡那老道。
袁天罡輕輕走到李世民、李淵面前打了個稽首禮說道:“太上皇,陛下,吉時已過了一刻鍾,請用紅綢綁着貧道的拂塵揭開。”
李世民疑惑的看了看袁天罡,又看了看李淳風,當得到李淳風點頭後,才接過袁天罡那拂塵用紅布絞了兩圈,然後用力往下一扯。
現場的人愣了半天後,才響起了一陣陣驚歎之聲。李淵哈哈大笑起來,轉頭看向這些驚歎的人,用他那蒼老而嘹亮的聲音念道: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将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别人笑我太瘋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好!太上皇好文采!”
“太上皇真是好才華!”
“好!太上皇天縱之才!”
“這等好詩出自太上皇之手,天下無雙!”
……
李淵這一吟誦完,現場的驚歎聲、叫好聲更是不絕于耳,一陣陣馬屁滾滾而來。
“放屁!這是我女婿做的詩!”李淵怒了,本來他還是挺歡喜别人誇贊的。随着那些滾滾而來的馬屁,這不是讓他在兒子、女婿面前丢臉嗎?
那些大臣在太上皇、皇帝、百姓面前丢了個大臉,滿臉紅潮蔓延到了脖子根。他們隻得用那大袖子擋住臉,在這大冷的天裏,汗水依然簌簌的落下。
李世民也是非常好奇,自李淵去了大安宮後很少來長安城,可昨天晚上卻到了,還邀請他來這裏看一看,他不好推脫,隻得答應了。然而,令他更加奇怪的是,這首用紅布蓋着的詩,他是怎麽知道的?而且還背的那麽娴熟,難道是楊義早就送給他了?
李淵死死的抓住楊義的手,呵呵笑道:“賢婿啊,怪不怪朕宣賓奪主?”
“不怪!父親和陛下能來,令小婿這裏蓬荜生輝,又怎會怪父親呢?隻是小婿很奇怪,這首詩并未公諸于世,爲何父親能背出來?”
“哈哈哈,賢婿這話問得好,朕昨天就派人來抄寫了一遍,朕覺得這詩很好,所以就背了下來。”
衆人一陣抽搐,特麽的,感情你這老東西閑着沒啥事幹,專門是爲背這首詩來這裏臭顯擺的。
李世民将拂塵還給袁天罡,但眼睛卻一直看着他。
楊義也注意到了這裏,連忙轉頭對李世民說道:“陛下,這位便是從蜀中來的袁道長,一個不知風水算命,隻會混吃混喝的老道士。”
李世民和袁天罡雙雙怒眼瞪着楊義,楊義心裏也是咯噔的一跳。
也就在這時,薛軌來到李淵、李世民面前躬身行禮:“臣扶風縣主薄薛軌拜見太上皇、皇帝陛下!”
李世民皺着眉頭問薛軌:“你是扶風縣主薄,你可是明經科進士出身?”
“啓奏陛下,臣正是去年的明經科進士第三十二名,現任扶風縣主薄。”
“你和楊愛卿是……”
“啓奏陛下,臣原籍河東薛氏,貞觀二年旱來投靠楊驸馬,犬子乃楊驸馬結義兄弟,今天正好成親。如今吉時已到,臣懇請太上皇、皇帝一同前往觀禮。”
“哦!你兒子今天成親,這麽說,楊愛卿這裏豈不是雙喜臨門?志遠呀,快帶朕去瞧瞧。”
衆人聽到李世民這突然喊楊義的話,都面面相觑。
李世民忙向李淵解釋:“志遠是孩兒賜給妹夫的字。”
“哈哈哈,好字!甯靜緻遠,确如他這份淡薄名利、懶散的性格。走,咱們也去給新郎官湊湊熱鬧。”
由于太上皇和皇帝突然而來,這個消息立馬在整個大金溝裏傳遍了,蜂擁而來的人更是将兩旁的大道擠的水洩不通。
楊義爲了安全起見,隻讓士兵和那些讀書人進去,其他百姓全部擋在了外面。
桃花塢内,音樂聲陣陣,驚歎之聲起此彼伏。看着那一塊塊石頭上的詩文,更是對楊義贊譽有加。
“塢裏桃花開滿枝,金溝水暖鴨先知。蓮藕滿塘藕節短,正是鯉魚欲上時!”
“此詩若是到了春天桃花開滿枝頭時,是非常應景的,真是好詩啊!楊愛卿,這些詩都是你做的嗎?”
“那個,陛下呀,臣寫首詩不容易,您千萬别到外面大肆宣傳。”
李世民斜了楊義一眼:“看你這裏景緻造得那麽好,想必也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沒,沒有的事,怎麽可能呢?”
“混賬玩意,到現在還敢騙朕!信不信朕再把你關進萬年縣大牢?”
楊義被吓的一哆嗦:“陛下,都是臣做的,你說什麽臣都應是。”
“哈哈,賢婿真是個滑頭!這樣吧,老二呀,給他弄個合适的位置。”
李世民再次斜視着楊義,嘴角也開始扯動了起來:“将作監少監如何?”
楊義一聽急了,連忙岔開話題:“那個,父親,陛下,臣的賢弟吉時已到,不如先去吃喝一番再說這事如何?”
李世民氣的兩眼一瞪,就欲擡腳去踹楊義,可李淵相似沒看到李世民那動作似的,抓着楊義的手就往裏拖:“快走快走,朕要去看看,這新郎官是不是個可造之才!”
楊義嘴角抽搐,感情這李淵父子來這裏不是給自己道賀的,而是來挖他楊義牆角的。
桃花塢内的第一個山坳裏,這裏有一條商業街,商鋪的後面都是非常精緻的院落,在街的盡頭有幾棟大房子。
中間那棟此時正批紅挂彩,鑼鼓喧天,極爲喜慶。右邊的一座精緻小院裏也是喧鬧非凡,此時正看到一個氣宇不凡的年輕人,背着個媳婦兒往中間那大宅而去。
李淵看得兩眼一瞪,也不管楊義和李世民了,匆匆地向前走去。
楊義見狀忙上前去扶住他:“父親,你小心些。您這匆匆忙忙的,這是何意?”
李淵笑呵呵的說道:“我要去當這個長輩,當新郎官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