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永恒說完這番話後，陸銘低頭，看向影子。
便發現，影子已經沉入到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中了。
……
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被影子整個壓縮成一團，并吞入腹中。
有沒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是的。
這有點兒類似于陸銘的僞路。
之前影子并不覺得這其中有任何問題。
但當祂知曉了真相——至少也是永恒口中的真相後，問題就來了！
盤坐在蘇生之井旁邊，影子強忍着心中澎湃的怒火，壓制住大腦中沸騰的思緒。
于是，聰明的智商又占領了高地……
影子不是蠢貨，祂隻是不願意思考罷了——在上一代，祂有陸海峰爲大腦。
而在這一代，祂也一直有陸銘和希望跟祂共謀任何事情。
或者說，影子已經習慣了聽從别人的安排，聽從别人的命令。
但此時此刻，祂自己心中非常清楚——現在，在這件事情上，絕對不是祂聽取别人意見的時候！
祂必須要獨立思考，獨立權衡！
最先想到的，乃是自己現在的能力體系……
‘我原本的能力體系，根基乃是幽冥。’
‘但自從獲得了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後……無論怎麽講，我現在的能力體系，已經與陸銘原本的僞路有了一定的相似之處了。’
‘剛才永恒說，我可能就是陸海峰的計劃二，那麽……’
這般想着, 影子開始排查自身。
感知不斷融入體内, 細緻的掃描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
很快，影子便有了一個不算發現的發現。
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在被自己吞入體内後，其烙印竟然悄無聲息的寄居在了自己的邪神核心附近……
之所以說這不算是什麽發現, 乃是因爲随着影子吞噬了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 能力體系産生變化，邪神核心身爲原有的核心, 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身爲現有的核心, 兩者之間關聯密切，這本質上是好事情。
但結合永恒的說法……
這事兒, 恐怕不見得是什麽好事情了。
念頭一動, 影子開始緩慢遷徙自己的邪神核心——這是一個艱難的，類似于自殘一般的舉動。
稍有不慎，恐怕就會産生一些不良後果。
但這也是一個很好的實驗。
通過這種手段, 影子能夠清楚了解到，自己的邪神核心與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到底有着多深的羁絆。
而很快的，影子的臉色便蒼白了起來。
一方面，乃是因爲牽扯邪神核心，讓影子很不好受。
另一方面, 卻是實驗透露出的結果！
隻有祂自己能夠看到, 随着邪神核心緩慢移動，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的烙印亦緊随邪神核心移動——你可以把它比作邪神核心的小跟班, 但也可以将其看做是邪神核心的索命惡鬼！
念及于此，影子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祂二話不說，竟然準備直接将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的烙印排出體外！
但伴随着一聲慘叫, 影子口中噴灑出大量的黑灰色氣體。
“沒辦法！”
“怎麽可能沒辦法把這東西排出體外！？”
“我……”
是的。
沒辦法！
祂與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的聯系，已經成型, 且無法隔斷——除非影子用最酷烈的方式。
自殺！
正值陸銘的聲音響于耳邊。
“影子！？”
“我在忙, 你稍等。”
敷衍了陸銘一句, 影子微微凝神。
再次實驗無果之後, 影子苦澀一笑，面露悲傷……
因爲祂已經意識到, 永恒的話，恐怕大多數都是真的……
“計劃二麽……”
體味着心中的酸甜苦辣，這一刻的影子忽然理解了陸銘的感受。
這種被别人，而且是被親密之人算計的感受, 真的很不好受。
但很快的, 影子便排出無用的雜念。
“既然永恒所言, 大部分都是真的，那麽, 祂最後一句話所講的，恐怕也是真的！”
“老陸的幫手有不少。而按照之前老陸的行事準則來看, 我身邊，應該也有祂的眼線。”
“是誰？”
無需太認真思考，影子便已經有了答案。
“夜神……”
紅色的雙眼慢慢泛濫起殺意。
影子站起身來，直接定位夜神的位置。
然而僅存的理智……或者是情感, 卻又讓影子一屁股坐回了原地。
雙手慢慢捂住雙眼。
壓抑的聲音從影子口中傳出。
“爲什麽……”
“爲什麽會是你們啊……”
……
“是的，夜神有問題。”
比起影子與夜神的戰友情, 陸銘懷疑夜神就沒那麽多心理負擔了。
他其實遠比影子更能意識到陸海峰的行事風格——這人做事, 不止有大量的備用計劃, 更喜歡在别人身邊藏棋子。
之于陸銘而言, 世界就是那個棋子——有趣的是, 這也正是陸海峰本人。
而之于影子而言，夜神就是那個棋子——而且這個棋子，埋得真的很深！
回想起與夜神相遇的場景……陸銘慢慢眯起了眼。
“操縱者……是的，還有操縱者！”
永恒的提點，如同一縷火光，點燃了陸銘腦中的明燈。
“計劃二并非是早就設計好的，而是後續補完的！”
“影子确實是陸海峰的計劃二，但不同于我，我是從一開始，就走上了陸海峰設計的道路。而影子乃是中途才走上陸海峰所設計的道路。”
影子原有的能力體系——也就是死亡邪神的能力體系，大概是沒什麽問題的。
但在與夜神相遇……不，甚至還在那之前，陸銘和影子便已經不知不覺的, 踏入了陸海峰的設計之中。
“首先是繁育謀奪死亡的神名，這逼得我和影子，隻能與繁育一戰。”
“而正巧, 當時繁育已經開始建設并完善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操縱者全力支持……”
“我想，打造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這個想法，恐怕也是操縱者給繁育灌輸的……至少是明裏暗裏暗示的。”
“而其目的，即是把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交到影子手上。”
影子想要恢複巅峰甚至更上一層樓，就必須得吸納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
換言之，以影子爲主體的計劃二，必然會走向陸海峰設想的道路。
突兀的，陸銘又想到了一層。
“安東尼奧和夜神！”
“安東尼奧曾說過，夜神有意接觸到他，兩人成爲了朋友。”
“之後，兩人又幾乎同時被操縱者标定！”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夜神提議将發展星融入全球副本系統中……卻沒想到繁育老早就侵占了發展星。”
“如此，才有了繁育副本内發生的一切。”
不難發現。
操縱者和夜神，在這裏面扮演了兩個極關鍵的角色！
夜神是出主意的人。
而操縱者，是主導因素。
這一刻的陸銘，換了個角度思考問題。
赫然發現曾經的繁育、甚至自己和影子，都被人戲耍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哪怕抓住了夜神，繁育也未直接弄死夜神，反而故意讓夜神與影子彙合……這裏面會不會也有操縱者的命令？”
有。
陸銘笃定，一定有！
繁育就是個悲劇！
祂不知道，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恐怕從一開始，就不是給祂準備的。
“而在繁育副本内，我先後叫來了正義和災變……但如果按照我的設想，我似乎有點兒多此一舉了。”
“既然陸海峰想要把死亡新生與輪回之地交給影子，那麽祂必然會準備萬全！”
而操縱者，即是終極保險！
忽地，陸銘想到了一件事情，臉色不由有些古怪……
他想到了驚喜魔盒。
災變從根源上講，乃是被驚喜魔盒所複活……
本來陸銘以爲，災變的複生幫自己應付的，乃是繁育。
但現在再複盤……這裏面顯然就有點兒别的說法了。
災變帶走了希望……
災變從現在看來，似乎是值得信任的一方……
微微定了定神，不再思考這個問題，陸銘輕聲開口。
“影子……”
“我在。”
“夜神有問題。”
“我知道。”
“那麽……你準備怎麽處理？”
影子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直到祂再開口：“請，再給我點兒時間。”
……
不得不承認一點，影子比起陸銘，感情确實要豐富一些。
但稀奇的，陸銘能理解影子的糾結。
祂與夜神，并肩作戰了那麽長的時間。
這份羁絆，确實無法在短時間内輕易抹除。
“可以，這件事情你就自己處理吧。”
夜神之事，隻是小事，當有了防備之後，陸銘相信夜神大概也搞不出什麽風浪了——而且陸銘同樣相信，影子有能力處理好這方面的事情。
邁步走出了真實之間投影。
陸銘先看向查普曼。
便看到查普曼一直站在真實之間門外，恭恭敬敬的好像一條看門犬……
察覺到陸銘的視線，查普曼擡頭，對陸銘露出一縷溫和的笑，陸銘微微點頭後，便看向了封印之間。
永恒老頭的分身，已經被回收。
站在封印之間内的，乃是永恒的本體。
祂看上去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絲毫沒有當今宇宙第一強者的風範。
甚至祂還給了陸銘一個慈祥的笑容。
“孩子……我從我分身的記憶中，看到了你的選擇。”
“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陸銘不開口，隻是來到了封印之間前。
詭異的能量纏繞在陸銘體側——這種能量，與在外面見到的那種能幻化幻象的能量一模一樣。
“它在求救……”
喃呢出這四個字，陸銘慢慢伸出手，仿佛摸到了虛無缥缈的宇宙意志。
是的，這種幻化能量，即是宇宙意志的手段。
“它确實在求救。”永恒如此答道，笑容不改：“但實際上，這隻是本能反應罷了……”
“先後經過了希望神和我的調教後，宇宙意志已經被磨滅了靈智。你之前看到的幻象，确實是宇宙意志的手段……但這隻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本能讓它阻止你來到我身邊。”
“以展現你最想知道的事情的方式。”
陸銘慢慢收回了手，不再言語了。
說白了，宇宙意志和深淵意志，就如同某些世界的世界意志那般……看似強大無所不能，但本質上，隻是一些高位存在手中的玩具罷了。
他重新聊回了封印之間。
“我該怎麽做？”
永恒笑道：“盤膝坐在我面前，剩下的我會自己處理。”
陸銘蹙眉：“我需要知道具體的方法和原理。”
永恒攤手：“好吧好吧，知道你還是不太信任我……具體的方法即是，以希望神靈魂殘片上的氣息，欺騙封印之間，讓它主動放開封印。我需要抽取你體内的希望神靈魂碎片，量不小，大概是你體内希望神靈魂殘片的一半左右。但我想你應該不會在乎這個……”
一半的希望神靈魂殘片，這其實是之前已經談好的條件。
至于說陸銘在不在乎……其實也是有點兒在乎的。
但這裏面有好的方面，也有不好的方面。
好的方面在于，體内的希望神靈魂殘片，對陸銘來講宛如一顆定時炸彈——這東西早清光早利索。
不好的方面則在于，希望神靈魂殘片，對于深淵真神之路的修煉大有裨益，這甚至可能是唯一一種，能夠加快真神修煉速度的“物品”了。
“别心疼。”
永恒笑着努了努嘴，指向了陸銘腳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位體内，還有三分之一的希望神靈魂殘片呢。”
陸銘蓦地一歎。
看似勸解，實則威脅。
“别猶豫了，我們沒太多選擇……”
腳下，影子的聲音悄然響起。
聲音比之以往，多了分冷厲——祂似乎已經在某些事情上，下定了決心。
聽到這番話，陸銘不再理會其它了。
按照永恒的說法，盤膝坐在地上。
無需陸銘動手，封印中的永恒，已經擡起了手，對準了陸銘。
祂全力啓動曾經在陸銘身上設下的後手。
于是，于頃刻間，大量的靈魂殘片從惡靈之城地下的封印中破封而出。
永恒曾說，祂同一時間隻能釋放出五枚靈魂殘片……
顯然，祂撒謊了！
因爲這一刻，被永恒釋放的靈魂殘片，何止五枚？五百枚都有了！
陸銘心中一緊，剛要開口，便聽永恒的聲音傳入耳中。
“别慌！穩定心神！”
……
永恒證明了自己有遠程操控陸銘生死的能力！
是的，無需破封而出，祂就能決定陸銘的生死……
聆聽着永恒口中響起的話，陸銘深深吸氣，卻是不再疑神疑鬼了——因爲顯然，合作已經成了陸銘能走的唯一一條路。
大量的希望神靈魂殘片，在惡靈之城中轟然爆開！
它們四處紛飛，宛如群聚的蜜蜂……然而無論是它們的能量波動，還是那搖曳着的尾焰，無不透露出危險、令人心驚的氣息！
力量已經幾乎散盡的主宰真身蜷縮在靈異殿堂的角落中，隻能無奈看向已經被攪得亂七八糟的靈異殿堂，卻無半點辦法。
即便是陸銘本身，能勉強壓制一枚靈魂殘片，也無法壓制兩枚、三枚……更何況現在破封的靈魂殘片數以百計。
如果沒有外力介入。
陸銘的下場可想而知。
直到封印之間中，永恒微微勾了勾手指。
……
玄妙的力量，從永恒指尖閃過。
這股力量，并未沖破封印之間的封鎖，但哪怕隔着封印，卻也與惡靈之城内的封印，産生了一些隐約的聯系。
于下一秒。
在惡靈之城内亂飛的靈魂殘片，立刻穩定了下來。
它們排列在靈異殿堂的上空，宛如一顆顆璀璨的金色星星。
永恒的聲音響于陸銘耳邊。
“曾經的希望神，與希望宇宙宇宙意志的聯系相當之緊密。這就導緻希望神的靈魂，和希望宇宙宇宙意志可以雙向影響。”
“現在我所做的，即是以希望宇宙宇宙意志的力量，溝通、聯系希望神的靈魂殘片——之前我也講過，你同樣可以用這種方法，來處理你身上，乃至影子身上的問題。”
“而現在……這些即是隸屬于我的那一半，我先收走了。”
這般說完，永恒再次勾指。
于是，靈異殿堂内的靈魂殘片，收到了訊号！
大量的金色星星被牽引着，快速飛出了靈異殿堂，剛剛離開靈異殿堂，便詭異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當它們再次出現之時，已經來到了永恒面前——它們與永恒的距離，僅僅隻是一堵簡單的空氣牆罷了。
金光，開始附着在空氣牆表面。
微微震蕩感不斷湧現而出。
而很快的，那無形的空氣牆，便被靈魂殘片所消融。而當第一顆靈魂殘片擠入封印，融入永恒體内之時，永恒立刻舒服的打了個哆嗦。
祂慢慢閉眼，似在體會、回味。而當祂再睜眼時，便有金光，從其雙眼中流淌而出。
“這才是完整的希望神之力……”
祂這般喃呢，一步踏出。
并順順利利的離開了封印之間，來到了久違的外界。
……
站在陸銘身邊的永恒，并沒有展現出強悍的、或咄咄逼人的壓迫感。
祂就隻是那麽站着……如同一個和藹的鄰家老爺爺。
卻讓陸銘和影子，都不自覺地繃緊了肌肉，調動着能量，以應對任何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
永恒很強。
這是無需置疑的。
沒獲得希望神的力量之前，永恒即是至高強者，而獲得了希望神的力量之後，永恒有多強這就是一個無法解釋清楚的問題了。
至少，現在，這一刻。
站在陸銘面前的鄰家老爺爺，确實是陸銘無力抗衡的存在。
察覺到陸銘的小心謹慎，永恒笑着搖了搖頭。
“合作愉快。”
“還有，我認爲比起我，你更應該擔心陸海峰才對吧？”
陸銘沉默片刻，回應道：“至少他還沒出現在我面前。”
這讓永恒啞然片刻，禁不住點了點頭：“有道理……”
“那麽……”
當‘那麽’兩個字傳入陸銘耳中之時，永恒已經失去了蹤影——随之一同消失的，還有查普曼。
僅有寥寥餘音響于陸銘耳中。
“這一次與你合作，很圓滿。你做了你該做的，而我也會回報給你你應該得到的。”
“我很期待咱們的下一次見面。”
祂徹底走遠了。
……
永恒并未對陸銘出手，這讓陸銘和影子都松了口氣。
直到确定永恒再不會回來後，影子方才小聲開口。
“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永恒的破封，帶來的影響注定是天翻地覆的。
但是……
“未來如何我不在乎，因爲咱們的現在，就已經夠棘手的了。”
這話讓陸銘二人稍稍沉默了一瞬。
“不過永恒的态度很有意思。”
“我以爲，祂會觊觎我體内的希望神靈魂殘片，結果祂并沒有。”
“祂直接離開，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麽去了。”
影子冷哼一聲：“永恒的信譽還是有的。至于祂幹什麽去了……大概可能是去找陸海峰了吧？不過這個才好！狗咬狗一嘴毛！”
影子以“狗”稱呼陸海峰……足見得真相有多傷人心。
這般說完，影子話鋒一轉：“但别覺得永恒就是咱們的朋友了……我很讨厭祂。”
陸銘颌首：“我也是。”
大概可能是永恒真的有其他急事。
又或許真的像祂所說的那樣，想要聯合陸銘，先解決掉陸海峰的問題。
總而言之，這一次兩人的合作，确實沒有出現纰漏，兩人也都拿到了彼此想要的東西……
但這并不意味着雙方之間就有了交情。
這種關系，讓陸銘想到了正義……
不，永恒跟正義還不一樣。
正義與陸銘并無任何利益牽扯，但永恒與陸銘，卻有希望神這個共同的聯系。
微微搖頭，驅散了腦海中的雜念，看向前方的封印之間，陸銘幹脆走入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