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方去了少山叩關,張角幾個嚴密關注之時,忽聞師父常威神念傳訊,當即稍作安排,離了大營,在附近一座山上,見到了遺世獨立的常威。
常威站在崖上,迎風衣袍獵獵。這裏四個徒弟,都是到了。
大師姐星靈子,二師姐李英瓊,三師弟張角,四師弟玄銳。除了混在太夏中樞的武曌沒來。
來也來不了。
“師父!”
見到常威,幾個各自激動難掩。
傳道授業,撫育成長,改變命運,一樁樁一件件,常威對徒弟們的好,沒的話說。
常威轉過身來,擺了擺手,拂袖一縷法力攙起幾個,笑道:“都挺好的。”
便自盤膝坐下,幾個徒弟也都擁簇着環繞坐下,常威道:“我一去百年,你們幾個一步步都已走到現在,修爲上沒落下,事業也自有一番氣象,爲師頗感安慰。”
“是師父教導的好。”張角道:“若非那年遇到師父,我早作了塵埃枯骨。”
常威擺了擺手:“多的不必去說。想是至今,你們走的越遠,心中疑惑越多。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傳道授業,早已引了入門,再也無須我來多言。這解惑,此次喚你們出來,正有些話要說。”
幾個徒弟忙打起精神,雖各神色不同。星靈子是好奇居多,英瓊次之,張角、玄銳則更嚴肅一些。
常威道:“可知爲師這百年,去了何處?”
搖頭。
“仙秦。”常威歎了口氣:“所見所聞,駭人聽聞。”
便将一一道來,道:“那人道宗主,始于祖龍始皇帝之仙秦,而今業已空無一人矣!”
“啊?!”
驚呼相繼。
常威點了點頭:“我去聖城鹹陽,見嚴整規制城池樓閣,獨不見一人。上至人王,下至鹹陽百姓,皆無影無蹤。獨有一尊金人立在人王寝宮外,又在秦宮正殿裏取了人王大印,随後入了人王寝宮,才知道大事驚天。”
便将所見人牆,悲歎道來,隻驚的幾個徒弟,心跳停滞,思維凍結。
“大劫已至矣!”
常威長聲大歎:“人王合仙秦上下一切之力,築了一面人牆,爲人道遮風擋雨。然則内中嚴峻、悲憤,何以言說?連人王都這般了,人道宗主仙秦都這般了,分明已是傾覆在即!”
...
張角幾人,也不知怎樣回到了龍雀關下的大營。各自神思恍惚,難以自已。
那人道宗主,仙秦竟已遭了劫數,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但常威親口所說,他們親耳所聞,又怎做的假?
師父常威帶來了人王大印,那一番驚天動地的氣象,又怎做的假?
人道宗主竟遭了劫數,這人道傾覆難道,真的已是在即?
相較而言,眼前這義軍,這諸侯,這太夏,又算什麽呢?
早就星靈子,立刻去見了子任,把這裏消息告知。子任初聞,亦驚駭難當,然則卻很快鎮定下來。
道:“宗主無愧于宗主,上至人王,下至百姓,皆抛卻性命,爲浩浩人道築造人牆,此行此爲,不輸先賢,可敬!可敬!”
又道:“宗主遭劫,但我相信,人道永存!娲皇至聖開辟人道,曆代祖宗披荊斬棘,到了我們這一代,更要承前繼往,開未來人道之永恒!”
子任站起來,背影猶如太山:“我當爲天下先!”
...
少山并未得到孔玄同大元帥的明确承諾——孔元帥隻道:少山雖君子如玉德才兼備,但卻非諸侯做主之人。
少山當即明了,知曉孔玄同大元帥要見那做主之人。
少山亦知道,孔玄同大元帥說出此言便已表明了心意。眼下隻差最後一步。
當即少山便别了孔帥,要出關,與諸侯傳達此意。
孔玄同大元帥仍如來時迎接一樣,親自将少山送到門前。這才别過。
見少山背影遠去,孔玄同謂之左右道:“且去幾人,護他安危:隻緊要關頭出手,記住。”
“喏!”
少山離了帥府,自腳步輕盈,一路本城關而走。背後帥府漸漸遠去不見,少山心神激動,也在暗暗盤算,又自省此行得失,便則此時,忽然跳将出來數十人,二話不說,就要殺他。
少山吃了一驚,這一瞬心中轉動:難道孔帥要殺我?
随即否定:依孔帥脾性,若要殺我,怕是連這城關都進不來,又怎會在此時突然截殺?必定是有人不願意看到孔帥被我說服而開關,要殺了我,以絕此計也!
少山這一刻,心中頗爲凜然。但并不畏懼。
别看他文質彬彬,君子如玉,卻手中手段,在子任麾下,也是數一數二。
當即一邊思索退路,一邊就要打将起來。
忽聞:“少山?!”
少山一怔,正見迎面殺來之人頓在丈外,看面目,竟頗爲熟悉,倏忽脫口道:“仲升兄!”
這下就挺好玩了。
‘仲升兄’心下頓時糾結不已,卻終于咬牙:“住手!”
他哀歎一聲:“怎生竟然是你,少山?!”
少山苦笑一聲:“我也不知,竟是仲升兄要殺我。”
“欸...”仲升一聲長歎:“罷了,罷了。你我生死之交,我何以如此?退卻,退卻!”
揮退了三十六個截殺的手下,兩個老相識走到一邊,叙舊。
原來這使團主使,姓班,名超,字仲升。多年前,班仲升在西北域遊曆之時,遇到同是遊曆的少山,傾蓋如故,一言相合,結爲知己。
兩人結伴走萬萬裏路,脾性極是相合,你曾救我性命,我曾救你性命。既有生生之情,亦有理念之合,正是那知己同道中人。
後來遊曆畢時,雖不舍,分開來。少山歸了家鄉東域,班超則回了中州。這一别,卻是數十年。
都沒有想到竟然在這樣的狀況下重逢!
“我帶着長公主的诏書來見孔帥,聽到關外有人入關,得孔帥看重。心知此行,難以成功,這才想到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卻沒想到,竟然是你,少山啊少山,我們幾十年沒見了,可知我入夢時,都時常夢到與你結伴同行的日子啊。”
少山抓着班超的臂膀,也是眼眶微紅:“我早意尋你,卻不知你在何處。天下之大,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仲升兄你啦!”
兩個老朋友,此時情誼難掩,激動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