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嶽鵬舉修爲高深,這才能将戰事拖到戰陣交互創造戰争宇宙的決戰階段。
“嶽鵬舉此人,論修爲、論殺法、論軍略、論德行,太夏軍中皆屬絕頂,能與之媲美者不超過四手之數。早該入那禁軍,别說統領一衛的大将,便是一部主帥也有資格做的。”
“隻是此人太過方正直烈,令同僚、上司敬而遠之。更甚者厭惡之。以至于屈居于西域,做了天南将軍。”
“我觀大王有意降伏此人,隻怕無功。這嶽鵬舉怕便是魂飛魄散,也不會低頭啊。”
說這話的,是一個衣袂飄飄的道人。也是山野間出來,投靠玄銳的一員。
便話音一轉:“大王萬不可猶豫,免得錯失了機會。”他一指那要遠處太夏将台上的那尊身影:“請大王速戰!”
玄銳聞言哈哈一笑:“先生所言極是。嶽鵬舉天性難改,本王早對他失了降伏之心。隻是...你看!”
順着玄銳手指方向,左右極目一看,那邊嶽鵬舉也見了玄銳指他,目光迎來。
便則此時,忽然嶽鵬舉背後一将的甲胄中,一道隐晦的金光迸出,不待有所反應,億萬分之一個彈指間,便作了一條繩,竟把那嶽鵬舉從腳跟到脖頸,一圈又一圈,纏了個嚴嚴實實。
這一下驚變,教人瞠目解釋。
嶽鵬舉百萬裏的法身動搖,無窮無盡的力量爆發出來,與那金繩碰撞,一道道法則交織,動靜奇大無比,将整個戰場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天南軍皆失色,玄銳趁機大舉進攻,連破數陣,将天南軍打的步步退避。
嶽鵬舉掙紮間,一時半會卻掙脫不得。此時,那将台上,已經分裂兩邊,橫眉怒目互相對峙。
有将怒吼:“董卓,你敢暗算嶽帥!”
暗算嶽鵬舉的,正是嶽鵬舉麾下的一員重将,名喚董卓。
董卓緊張的盯着嶽鵬舉,被嶽鵬舉的目光看得渾身難受,硬着頭皮道:“非我要叛嶽帥!嶽帥,我董卓是西域之人,自國師妖人掌權中樞之後,生民凋敝,我家鄉父老不得聊生。”
他掃視着,背後左右皆站着的是贊同董卓之将,而這些,也大多數都是西域出身,與另一邊死忠嶽鵬舉的相對峙。
他道:“太夏人道悖逆,殘害萬民,我董卓于公于私,都不願再爲太夏作戰。嶽帥,西王雄才偉略,傳話謂我道:嶽鵬舉人傑也,何以與妖人同流合污?若得降伏,必善待之!嶽帥,恕我無禮!”
便大手一揮:“來呀,給我綁了嶽帥!”
“你敢!”嶽鵬舉死忠将領當即上前抵擋,呼喝道:“敢動嶽帥一根毫毛,我殺了你!”
當即便要打作一團。
嶽鵬舉面無表情的看着,喝止道:“且住!”
皆止。
便謂一将:“狄将軍、楊将軍,且速穩住戰陣,先莫管我這裏。”
然後才看向董卓:“食人之祿,忠人之事。仲穎,太夏立國七百萬年,國師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也隻是一時。終有撥亂反正的一日。休要被眼前的局勢蒙蔽的眼睛,否則悔之晚矣。”
董卓歎了口氣:“嶽帥,這些年朝野變化,我知你一定看在眼裏。那妖人所作所爲,無不悖逆人道。太夏新律殘酷如魔,萬民百姓如墜煉獄。”
說到這裏,他伸出手指,指着一位位将領,冷笑連連道:“宗将軍,你家妻妾這幾年給你生了五個兒,其中四個都被棄殺嬰兒坑;馬将軍,你家鄉父老不滿新律殘酷,憤而反抗,皆坑殺之;張校尉、趙偏将...你們家中老父老母,皆被投了造化爐,煉了人晶!”
他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是憤怒,及至于須發皆張,憤懑如雷震:“我董卓,老母被煉了人晶,幼子被棄殺嬰兒坑,家鄉父老麻木如石生不如死!你教我忠于太夏,我如何忠于太夏!嶽帥!嶽帥!你說,我董仲穎該如何忠于太夏!”
看着眼睛暴突,滿面如血的董卓,這一刻,戰場上陡然安靜下來。
不知誰,叮铛一聲,丢了兵器,這便綿綿如雨下,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本是拼死抵抗,誓死作戰的天南軍,心中都充滿了董卓的聲音,所有的戰意,頃刻間瓦解一空。
嶽鵬舉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玄銳大笑一聲,從将台上走下來,一道道将令傳下,受降俘虜不提,便已來到嶽帥将台前。
擡頭望了望那大纛,仍是獵獵滾動。若得此時,那嶽鵬舉反抗一下,這鎮壓戰争宇宙的兩極之一的大纛打下來,玄銳也吃不住。
太二真君則早了一步,先至嶽鵬舉身前。以其混元金仙的修爲,運用手段,徹底封禁了嶽鵬舉,這才作罷。
那繩子捆的嶽鵬舉,但捆不長久。太二真君須得防着嶽鵬舉拼死一擊。
...
太玄本宗的精怪所屬修道士來的晚了些,抵達之時,這場戰役已是結束。嶽鵬舉之敗,非戰之罪。
實是戰略上的失敗,是太夏國策的失敗。
此前玄銳大軍所向披靡,短短時間據有西域大半,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爲太夏在國師的蜜汁操作之下,失去了人心。
那太夏新律,連軍隊的将領都不放過。隻聽董卓隻言片語,便知其中殘酷。各家的老人、嬰兒,煉人晶的煉人晶,棄殺的棄殺,這殘暴,簡直無可比拟。
嶽鵬舉能在這種前提下,提兵與玄銳作戰,并讓玄銳一度無法,已經是厲害之極。
但無論嶽鵬舉有多厲害,都逃不過先天的缺陷——太夏已失人心。
這段時間來回試探,隻是其一。玄銳做的兩手準備,戰場上的碰撞隻是其中的一手。
他深知内中道理,便暗暗派人,去聯絡了嶽鵬舉麾下的将領。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一說服,這才是董卓反水之時,過半将領跟随的原因。
其實嶽鵬舉又何嘗不煎熬?但這人實在太方正。一直自謂:此一時也,早晚有撥亂反正之時。其實他自己内心深處是知道的,到了如今這樣的境地,撥亂反正的機會,怕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