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雪山上,人人自危。
根據消息,那個叫安甯的南陽劍修半月前已經離開了北陽湖,向着快雪山這邊趕來。
聽說這家夥南下之後,便直接去了雪峰山,然後從天上扯下一道雷電,打得那位雪峰山新任掌教屁滾尿流,還被電了個透,不過好像因禍得福,愣是給他突破了登峰鏡巅峰,進入白虹鏡。
之後這個叫安甯的南陽劍修又去了北陽湖,在北陽湖邊上埋鍋造飯,硬逼着北陽湖新任掌教拿出一隻四百年王八給他炖了,聽說那一日整個北陽湖都彌漫着王八湯的香味。
一位北陽湖劍修氣不過,在安甯南下的時候出劍阻攔,卻被那個叫安甯的南陽劍修一劍打落塵埃,從此劍心蒙塵,劍道岌岌可危。
雪峰山和北陽湖至少還有白虹鏡強者坐鎮,甚至還奉送了六百年雪蓮和四百年神龜,尚且落得如此下場,快雪山這麽多年也沒出一個白虹鏡強者,好不容易上一任掌教有望開創先河,卻被那養着一條大魚的小姑娘一劍斬殺,如今山上登峰鏡強者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更沒雪蓮和王八奉送,如何是好?
當初有北榮皇室牽頭,有碎星樓這樣的聖地打頭陣,他們才敢出面去攔那對兄妹,如今皇室全身心都放在兩國的戰場上,根本無暇顧及山上宗門,而碎星樓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是完全不知情,他們這小小的快雪山,如何能抵擋住這位一心想要算賬的瘟神?
更何況前任掌教死了以後,整個快雪山爲了掌教之位大打出手,亂成一鍋粥,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新任掌教,這安甯要是來了,一盤散沙的快雪山如何因對?
整個快雪山,都壓抑得有些踹不過去來,快雪山的前途就像天上籠罩的烏雲一般,根本看不到一絲光亮。
“雨漏偏逢連夜雨”,說的便是快雪峰當下的情況了。
正在所有快雪山弟子在思考該何去何從之時,召集弟子的大鍾突然響起,所有弟子便隻能暫時抛下擔憂,趕往主峰彙集。
主峰上,四位快雪山如今實力最強的長老站在高台之上,其中一人朗聲問道:“将爾等召集過來,是想問問諸位有何良策,能讓快雪山度過此劫。”
想來這四位長老是真的沒辦法了,否則也不至于到跟門中弟子求教的地步。
整個廣場上議論紛纭,嘈雜不堪。
一名身形魁梧的弟子開口道:“當下最要緊的是選出一位掌教,代表快雪山出面,跟安甯交涉。”
所有人頓時跟着點頭,都想做掌教的四位長老卻是面色難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位長老當先開口道:“二師兄曆來威望最高,自然是掌教最合适的人選。”
其餘人頓時跟着附和。
被稱爲二師兄的長老急忙道:“既是交涉,五師弟能言善辯,最是合适不過。”
立馬又有人跟着附和,全都看向那位五長老。
五長老面色難看,看向另一位長老道:“四師兄實力最強,應該是四師兄做這個掌教才對。”
“……”
以前誰都争,誰都想做這個掌教,現在卻推來推去,誰都不願做這個掌教。
台上台下,亂作一團。
先前提議的弟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朗聲道:“四位長老都不願做,難道要我做?”
這話一出,所有人頓時将目光放在他的弟子身上,然後心思急轉。
那位最先說話的三長老一拍大腿,笑着道:“我看可以。”
四長老急忙附和道:“拓跋師侄是大師兄的關門弟子,心智天賦都是門中翹楚,确實是掌教最合适的人選。”
其餘兩位長老連忙附議。
那位快雪山弟子确實皺起眉頭,心中咒罵這四位老家夥不要臉,安甯沒來之前,都争着搶着,誰也不讓着誰,如今安甯來了,需要一位替死鬼,又開始你推我讓,誰都不願出頭。
他心思急轉,并沒有立刻決絕,當然也沒有立刻答應。
對他來說,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若是沒有這個安甯,這快雪山的掌教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他雖然是快雪山前任掌教的關門弟子不假,但掌教死了之後,整個快雪山就以這四位長老爲首,所以快雪山掌教早晚都要落到這四人其中一人的頭上,要等這些老家夥做夠了再傳給自己,怕是不知道要等幾百年。
做不做掌教他倒是不怎麽在乎,但快雪山畢竟是曆代掌教的心血,若是落到這四位長老任何一人的頭上,就這四個老家夥的秉性,别說振興快雪山,能不被那些三流宗門取而代之就是快雪山曆代掌教庇佑了。
若是自己接下這掌教之位,隻要見過那個安甯還不死,自然就能得到整個快雪山的擁護,這四個老家夥再如何不要臉,也不好意思明搶。而隻要給自己一點時間,讓修爲更進一步,徹底掌控快雪山,四個老家夥的生死,還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富貴險中求,爲了宗門興盛,值得賭一把!
打定主意,他朗聲道:“好!既然你們都怕, 我倒要去會會這個南陽劍修。”
此話一出,整個廣場頓時一片寂靜。
四位長老皺起眉頭,快雪山所有弟子看着那位師兄的眼神卻滿是仰慕,這才是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這才是掌教繼承人該有的擔當。
四位長老心思急轉,各有所思。
那位姓拓跋的快雪山弟子則是已經轉身,走下快雪山,向北而去,說是要去會會那個叫安甯的南陽劍修。
所有快雪山弟子都目送這位師兄離去,他的生死,便決定了整個快雪山的生死,隻是依舊有不少快雪山弟子偷偷離開快雪山,要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要麽另謀高就……
什麽狗屁宗門大意,能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緊的。
快雪山北邊的某個小鎮。
因爲安甯已經恢複了一頭黑發,不像以前那般顯眼,身邊又帶着三名北榮本地人,隻要安甯不說,自然沒人認得出來他就是那個山上山下都畏懼的大魔頭。
雖說安甯如今在北榮的名聲很大,但還沒大到老少皆知的程度,更何況人們對于安甯的認知,都是來自于傳聞,他們所聽到的傳聞中,那個安甯身長八尺,一頭白發如雪, 兇神惡煞,騎着一頭七尾妖狐,帶着個同樣兇神惡煞的妹妹,那妹妹養了一條大魚,血盆大口一張,能吞下一座城池……
這種傳聞,山上可能不信,山下百姓那是信以爲真,所以怎麽也不可能将眼前四人跟那對兇神惡煞的兄妹聯系到一起,别的不說,光是這數量就對不上嘛。
最主要的是那位公子哥裝扮的少年出手極爲闊綽,毫不吝惜銀子,雖然那個小丫頭砍價的氣勢很強,但怎麽看怎麽可愛,實在讓人讨厭不起來,至于那個滿嘴之乎者也的公子哥,一看就是讀過聖賢書的正人君子,哪會有什麽壞心思?剩下那位老人是個說書先生,這不,此刻正在給小鎮百姓講述近來發生的奇聞異事。
先說那狐媚鬼怪,聽得小鎮百姓毛骨悚然,又說那山上仙門,聽得小鎮百姓心向往之,還說那戰場厮殺,聽得小鎮百姓爲之動容,心生悲憤,最後說那江湖沉浮,生死旦夕,唯獨跟那個安甯有關的事情,一個字也沒說。
倒也不是老人不想說,關鍵是那個人就在身邊,起碼得征得他的同意不是?還有就是,那些事情自己也參與其中,這要說出去,不就等于不打自招,屆時别說賞錢,不被小鎮百姓拿着掃帚鋤頭攆殺就是萬幸。
一個身形魁梧的青年開口道:“老人家,何不說一說那位南陽劍修,安甯兄妹?”
老人一愣,看了這青年一眼,嘿嘿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在咱們北榮是不能說的。”
青年喝了一口酒,笑着道:“這裏又沒朝廷軍爺,更不會有山上修士,有何說不得?”
頓時有人大聲附和,“就是就是,老人家您就說一個嘛。”
老人臉色尴尬,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将眼神投向安甯。
安甯笑着點了點頭,老人這才咳嗽一聲,算是潤了潤嗓子,然後開腔道:“那老朽就給大夥說一個,說得好了,諸位捧個錢場,說得不好,還請諸位海涵。”
說完之後,開始考慮如何說,從何說起,怎麽才能不暴露自己身份……
那邊,讓老人講述安甯事迹的魁梧青年卻是站了起來,向着安甯那一桌走去。
上面,老人已經開口,酒樓中的百姓都洗耳恭聽。
魁梧青年來到安甯身邊,笑着道:“在下拓跋宇,快雪山新任掌教,在此恭候多時了。”
安甯并未起身,微微仰頭,淡然道:“拓跋真人年紀輕輕,便做了快雪山掌教,倒真是年少有爲。怎麽,拓跋真人此來,是想跟在下算賬?”
拓跋宇笑着道:“不敢,隻是想跟安公子做個朋友。你們南陽有句話不是叫‘一笑泯恩仇’?”
安甯笑着道:“我一個南陽人都不知道這句話是南陽人說出來的,拓跋真人當真是博聞強記。”
說着,示意這位剛剛上任就馬不停蹄跑來示好的年輕掌教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