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終究沒能大展神通,而是被安甯抓着衣領一扯,便直接一屁股跌在凳子上。
安甯一隻手按在李小白的肩頭,李小白拼命掙紮,卻發現如何也站不起來,便狠狠的瞪着安甯。
安甯看了一眼被甩出去的小乞丐,應該沒啥大事,便對着這位世子笑道:“酒确實是被在下買了,世子爺若是需要,隻管搬走便是。”
這位世子一愣,看了安甯一眼,笑着道:“你倒是個聰明人。”
說完他指着被安甯壓着的李小白,開口道:“酒我肯定是要拿走的,除了酒之外,還有這小子的命。”
安甯眉頭微皺,開口道:“爲了幾壇酒就要弄出人命,沒必要吧?”
世子爺雙目一瞪,冷聲道:“沒必要?這小子先前竟然敢用劍賜我,若不是本世子帶着護衛,此刻怕已成了劍下亡魂,你說沒必要?”
被安甯一腳踹在地上的護衛爬起來,狠狠的瞪了安甯一眼,冷聲道:“按照帝國律法,行刺皇親國戚,理當問斬,并株連九族。”
若是平時,安甯自然不會廢話,一劍就能解決的事情,自然懶得開口,可當下情況特殊,鎬京更是強者雲集,一旦暴露身份,就會帶來很大的麻煩,到時候就不是一兩條人命的問題了。
若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倒也罷了,可這家夥是世子,是皇親國戚,一旦真的出手,就會牽扯出軍隊,甚至可能牽扯出皇室背後的強者。
安甯隻想在鎬京留一晚,明天一早就搭乘淩雲飛渡離開,是真不想惹禍上身。
可總不能爲了保全自己,就将李小白交出去吧?
一開始,安甯對這家夥确實沒什麽好感,可這一路走來,多多少少有些情感,而且李小白先前那句話,安甯很喜歡。
仗劍行千裏,微軀敢一言!
這是俠義,是以手中劍尋正義公理,是一劍在手,無所畏懼……
安甯覺得有些類似于三長老的道,而三長老臨死前便讓安甯去傳承這種道,安甯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若不是有安靜的事情,他或許真會以手中劍,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除此之外,安甯覺得李小白有些像李松青。
所以安甯覺得,像李小白這樣的人,這世上應該多有一些。
安甯搖頭道:“酒全部拿走都可以,人,不行!”
這時候小乞丐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的道:“總有一天,老子一定親手擰下你的腦袋。”
世子爺冷笑一聲,命令道:“除了那個女的,全殺了!”
衆人卻并未聽從世子爺的命令,因爲整個酒樓中突然出現了無數金色的羽毛,這些羽毛如同利劍一般指着衆人。
安甯看着那位世子爺,沉聲道:“如果不想死,就拿着你要的酒趕緊滾!”
這位世子爺咽了一口唾沫,轉身狼狽逃竄,哪還顧得上酒。
看到這位世子爺帶着護衛狼狽逃竄,酒樓中的人們并沒有因此而放心,反而全都跟着起身離開。
那位掌櫃的來到安甯身邊,好言相勸,“公子,你們快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
或許是好心,也或許是不想受到牽連。
安甯也不讓這掌櫃的爲難,一擡手,将夥計先前搬出來的寒潭香盡數收進玉牌中,拉着李小白離開了酒樓。
安靜跟在兩人身後,小乞丐跟在安靜身後。
因爲先前安甯施展的手段,李小白的酒意已經散了七八分,反倒是小乞丐被這一摔,走路有些搖搖晃晃。
一行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會,便拐入一條巷子,然後東拐西拐,直到天黑才重新走出另一條街道。
街上行人很多,所以越發不會引起注意。
安甯走進一家客棧,要了四間客房,分配好房間之後,叮囑衆人不要露面。
李小白點頭應下,小乞丐倒是一臉無所謂。
安甯進入屋子後,并沒有練習縱橫劍,隻是翻看那些從玄都山強者身上搜刮來的空間物,大大小小十幾個,卻沒什麽值錢物。
那位禦風散人的空間物中,有一卷符法,其他人的物件全部加起來,還不如空間物值錢。
安甯搖了搖頭,将所有空間物全都收回戒指中,然後觀察街道上的情況。
隻要能熬過今晚,明日一早直接乘坐淩雲飛渡離開,屆時就算動用皇室的力量,應該也沒有辦法追查到淩雲飛渡上去,隻是李小白和小乞丐如何安排,就成了問題。
正當安甯思索之際,外面傳來了敲門聲,然後就是李小白壓得很低的聲音。
安甯開口道:“門沒關!”
李小白推開房門,鬼鬼祟祟的走進屋子,又反身将門關上,然後來到安甯身邊,坐下後問道:“你是修行中人?”
安甯反問道:“怎麽了?”
李小白笑着道:“你明天是不是打算乘坐淩雲飛渡離開?”
安甯好奇道:“你也知道淩雲飛渡?”
李小白白了安甯一眼,“看不起誰呢,我家先生可是百聖之一。”
這下倒是安甯有些吃驚了,隻是對于李小白的話,還是保持着懷疑的态度。
李小白繼續問道:“要去哪?”
安甯直接道:“北榮皇朝。”
李小白嘿嘿道:“帶上我呗。”
安甯開口道:“你家先生既是百聖之一,你應該知道淩雲飛渡可不便宜。”
李小白點頭道:“靈石嘛,我知道的。”
安甯問道:“你有?”
李小白搖頭道:“沒有,你可以先借給我呀,放心,我以後肯定還你,連本帶利。”
安甯剛準備拒絕,房門再次被人推開。
小乞丐進門之後瞥了李小白一眼,然後看着安甯,直接道:“你剛才使出的那些東西,能不能教我?”
安甯搖頭道:“不能。”
小乞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放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等我做了皇帝。”
安甯和李小白都瞪大雙眼,盯着小乞丐。
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小乞丐,竟然說自己要當皇帝,這不是吹牛,也不是開玩笑,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小乞丐關上房門,走到兩人身邊坐下,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顯得無比鄭重,就像是要公布什麽驚天的秘密一般。
放在桌上的是一塊玉,确切的說是半塊,其上雕龍刻鳳,玉的材質也是上佳,就算半塊,拿到市面上也能賣出不少錢。
一個小乞丐,竟然随身帶着這麽一塊玉,确實是件怪事。
小乞丐接着道:“這是我娘死的時候給我的,她說她是宮裏的嫔妃,被人陷害趕出了鎬京,但并不知道那時候已經懷上了我,所以她讓我帶着這半塊玉去找那位皇帝,說皇帝看了,就知道我是他的兒子。”
安甯和李小白這下是真的被震驚到了。
小乞丐繼續道:“皇帝并無子嗣,隻有一個女兒,一旦我跟皇帝相認,南陽帝國未來的皇帝不就是我?”
李小白點頭道:“好像很有道理。”
安甯搖頭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不能教給你,因爲這東西你學不來。”
小皇帝冷哼一聲,将半塊玉佩收起,“不教拉倒,我還不稀罕學呢。”
他接着道:“就算你不教我,你今天請我喝了一碗寒潭香,還救了我,以後我做了皇帝,還是會報答你的。”
安甯笑着道:“不用。”
小乞丐起身走了出去,那步伐,那架勢,真像極了一位小皇帝。
李小白好奇問道:“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安甯反問道:“你覺得呢?”
李小白想了想,點頭道:“很有可能,畢竟我家先生曾說過,皇帝的後宮都是亂七八糟的,爲了争寵,相互迫害時有發生。”
安甯點頭道:“那你不妨留下來幫扶他,等他以後登基做了皇帝,說不定你就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宰相。”
李小白急忙搖頭道:“算了吧,我家先生要是知道,不得打斷我的腿哦。”
安甯随口問道:“你叫李小白,你家先生難道叫李大白?”
李小白瞪眼道:“滾!我家先生叫李太白。”
安甯點頭道:“得,比大白還老。”
李小白起身道:“安甯,你信不信我削你?”
安甯不以爲然,“你先回去拿劍,我等你。”
李小白便坐了下去,搖頭道:“算了,拿了劍也打不過你,等我哪天成了劍仙,再說。”
安甯呵呵一笑,有些好奇道:“你先前就不怕?那麽多人,而且還是世子爺,皇親國戚哎。”
李小白不屑道:“怕什麽,我是劍客哎,是要成爲劍仙的劍客。”
安甯伸出一根大拇指,“你要是不被人打死,肯定能成爲劍仙。”
李小白洋洋得意道:“那當然……滾!”
安甯問道:“真要去北榮皇朝?”
李小白搖了搖頭,“沒錢。”
安甯道:“我借你啊。”
李小白搖頭道:“不借,就你這摳門樣,要是借了你的錢,以後怕是怎麽也還不完。”
安甯笑着道:“我開玩笑的。”
李小白突然道:“不借我錢也行,再請我喝一杯,以後遇上,我請你。”
安甯點了點頭,一抹戒指,拿出了一壇寒潭香,每人倒了一碗,然後将酒壇直接推給李小白,“送你了。”
李小白雙眼放光,“真的?”
安甯點頭。
這家夥一下拿起安甯面前的酒碗,直接倒進酒壇中,然後将自己那碗也倒了進去,抱起酒壇就往外跑,留下安甯一臉錯愕。
李小白跑出去後停下腳步,探出一個腦袋,笑嘻嘻的道:“安甯,我要是有個妹妹,肯定讓她嫁給你。”
安甯呵呵笑道:“我先謝謝你啊。”
李小白爲難道:“可是我沒有妹妹哎,要不你讓你妹嫁給我?”
安甯直接操起桌上的碗砸了過去,李小白早已沒了蹤影。
安甯獨自坐在房間裏,輕輕一笑。
聖人弟子,娶魔族妖女,好像挺好玩的。
安甯突然皺起眉頭,因爲他明顯感受到一股氣勢正在向着這邊靠近。
安甯起身,瞬間消失在屋子中。
客棧不遠處的一棟建築上,安甯負手而立,在他面前,站着一個灰衣老者,正是上次那個老馬夫。
老人微微彎腰,氣息隐晦,根本看不出深淺。
安甯以前對這老頭的境界有過猜想,覺得應該是一名登峰鏡,如今看來,遠非如此。
安甯開口問道:“前輩深夜到訪,不知有何指教?”
老人漠然道:“公主殿下想見你。”
安甯皺眉道:“我若不去呢?”
老人有意無意的看了客棧方向一眼,“你會去的。”
安甯點頭道:“那就請前輩帶路吧。”
老人直接跳下,落在長街上。
安甯便跟着落下,跟在老人身後。
一棟偏僻的院子前,老人敲了敲院門,然後推開院門,對安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自己則是站在院門的左邊。
安甯走進院子,在一棵桂花樹下,有一張石桌,石桌上有一壺酒,幾個杯子。石桌旁兩個石凳,在其中一個石凳上,坐着一個宮裝女子,長相清秀,算不得好看,也算不得醜。正是南陽帝國皇帝唯一的子嗣,樂陽公主,齊樂陽。
安甯走上前道:“見過公子殿下。”
樂陽公主擡起頭來,看了安甯一眼,笑着道:“沒想到你還真敢來。”
安甯苦澀道:“不敢不來。”
樂陽點了點頭,幽幽道:“關于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沒想到你成長得這麽快,可以說是南陽帝國數百年也難得一遇的修道天才,所以本公主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留在我身邊爲我效命,要麽死!”
安甯雙眼微微眯起,甚至已經動了殺心,開口道:“或許我可以先殺了公主,然後再死。當然,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死。”
樂陽公主似乎并未發現安甯的殺機,點頭道:“确實,就算是南陽帝國,也無法撼動桃源山,百聖之一嘛。呵,光是聽着就很厲害。”
樂陽公主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推向安甯這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開口道:“這是東涯帝國的桂花釀,與我南陽帝國的寒潭香齊名,卻各有風味,安公子重金買酒,不惜跟平西王世子結仇,就不想嘗嘗這桂花釀?”
安甯開口道:“雖說齊名,但從東涯帝國運送到這鎬京,價格想必要翻幾番,隻怕在下是喝不起。”
樂陽公主搖了搖頭,那隻裝着酒水的酒杯突然粉碎:“你真是挺該死的,隻可惜卻不能死在京州,特别是不能死在鎬京。不過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的。”
安甯不解道:“我跟公主殿下似乎并無仇怨。”
樂陽公主點頭道:“對呀,但本公主就是想殺你,不然本公主做這個公主有什麽意思?”
安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