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一片狼藉,禦風散人已經擺脫玄靈傀的牽制,卻并未直接對安甯出手。
安甯傷勢不輕,最重的當屬貫穿胸腹的兩劍,其次便是施展無雙指訣反射金羽的雙手。除此之外,神魂也損耗嚴重,根本不能再分心操縱玄靈傀。
禦風散人将玄靈傀與安甯之間的聯系掐斷之後,看着那些已經變成屍體的同門,冷聲道:“果然不愧是穿行過妖族的人物,本座倒是小看你了。”
安甯一邊慢慢回複氣機,一邊道:“登峰鏡大妖殺了不少,登峰鏡強者隻有一個,你會是第二個。”
禦風散人并不覺得安甯是在說大話,畢竟從剛才安甯所施展的手段來看,若是安甯一心對付自己,他不覺得自己能夠安然無恙。
關于安甯的傳聞,他聽過不少,隻是一直并沒有怎麽當真,在他看來,這安甯再強,也不過龍鳴鏡修爲,再如何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弱冠之年的毛頭小子而已。如今親眼所見,親身感受,他是真的覺得這少年可怕至極。
任何敢輕視這家夥的人,下場絕對會很凄慘,先前那位被稱之爲玄都山小劍神的師侄,眼前這些已經龍鳴鏡巅峰的同門,就是最好的證明。
果然經過戰場洗禮過的修士,跟他們這些山上隻知修行的道人,是完全不同的。
她覺得玄都山以後的修行方式或許也該變一變了。
禦風散人任由安甯調息,而不是乘人之危直接将安甯斬殺,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把握能将眼前這家夥斬殺。他繼續道:“張師弟已經回山,将此間事情禀告掌教師兄,此刻掌教師兄要麽是在趕往這裏的路上,要麽就是在追尋令妹的路上,安施主覺得是哪一個?或者說安施主希望是哪一個?”
安甯突然擡起頭來。
而就在這失神的瞬間,這位禦風散人驟然出手。
一道巨大符文憑空出現,從天際往下砸落,符文之力瞬間将安甯整個籠罩!
這符文籠罩住安甯之後,下降的速度也開始變慢。
禦風散人雙手不停掐訣,口中振振有詞。
随着符文不斷壓下,安甯隻覺得像是一道巨大的瀑布從天而降,不斷轟砸在自己身上,那種感受,跟當初帶走柳煙煙的那個女人所施展的手段有些相似。
安甯心中苦澀,先前自己就是用言語讓對方放下戒心,卻沒想到這才短短一會,竟然被對方以同樣的手段擺了一道。
更讓安甯沒想到的是,這禦風散人不僅僅是一名劍修,還是一名符道宗師,倒是跟青陽宗那位掌教真人如出一轍。
對于符文之力,安甯一直都沒怎麽接觸,隻是跟二師兄學過一些簡單的符法,所以此刻被這道符文鎮壓,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更别說抽身而出。
感受着符文不斷下壓,安甯内心越發沉重。
難不成又得再來一次強行窺天?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安甯覺得或許可行,有了上次的經驗,隻要在窺天一劍還未施展完成之前強行打斷,也并不是不可以。隻是事後必然會身受重傷,别說後面可能出現的玄都山強者,就是眼前這位,安甯都無法應對。
可現在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是不盡快破除這符文的壓制,等到符文完全壓下,自己怕是連渣都不剩。實在不行,大不了再使用一次桃木劍,将桃源山那位強者搬出來。
下定決心,安甯閉上雙眼,将所有神魂盡數釋放。
“劍起,見天!”
安甯一聲怒喝,将手中桃木劍舉起,劍氣沖天,僅是瞬間,符文便徹底崩碎!
劍氣繼續蔓延,強大的劍勢壓得人都喘不過氣來。
感受着這一劍的氣勢,禦風散人面色巨變,原本向着安甯靠近的步伐突然頓住,然後快速後退,瞬息便已是七八丈距離。
劍氣破開符文,安甯直接一記開山拳轟在自己的額頭之上,強大的力量将他整個砸倒在地,腦海中更是嗡嗡作響。
然而……
劍勢并未因爲這一拳而被打斷,依舊不斷凝聚着。
劍勢在凝聚,安甯身體中的靈氣和神魂則是在不斷向着劍勢蔓延。
這一下,安甯是真有些慌了。
那邊,禦風散人看着劍勢不斷彙聚,臉色越發沉重,可當他看到安甯自己給自己一拳之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後他發現安甯似乎愣了一會,又果斷給了自己一拳,兩拳,三拳……
很快安甯就已經打出了五拳,一拳比一拳還要狠,以至于他額頭看起來都有些變形。終于在第六拳砸下的時候,不斷凝聚的劍勢突然挺住,然後慢慢消散。
安甯從地上爬起來,松了一口氣。
禦風散人一臉錯愕,實在想不通其中緣由。
感受着神魂和靈力不斷回複,安甯自地上爬起來,笑着道:“劍勢太強,有些不好控制,讓前輩見笑了。”
抓住禦風散人錯愕的間隙,安甯腳踩七星,手中桃木劍瞬間揮出八劍,縱橫各半,劍劍疊加。八劍之後,開山拳緊跟其後,暗藏靈犀指。
劍氣轉瞬即至,禦風散人冷哼一聲,雙手握劍,倒插在地,同時雙手快速掐訣,以他身體爲中心,一道符文再次出現。這一次符文籠罩的不是安甯,而是他自己。
金光流轉,竟是在他周圍形成了一道屏障。
劍氣撞在這些符文之上,一聲巨響,疊加了八劍的力量,竟然無法撼動這符文分毫!
開山拳已至,同樣是拳拳疊加,拳罡帶着崔山斷嶽的力量,一聲聲巨響不斷傳出,振聾發聩!
咔嚓!
一道符文終于承受不住,驟然崩碎。
拳罡瞬間消失,一道指力破開防禦,直接射入禦風散人的胸膛,指力入體,驟然炸開,一片金色箭羽帶起一道血線,自禦風散人後背~飛出。
身體受創,禦風散人無法繼續維持符文運轉,索性抓着地上的長劍,直接一個上撩,強行将安甯逼退。
安甯在空中翻轉一圈,落在地上之後,已經面色蒼白如紙。
禦風散人傷勢也不輕,右手雙指在胸前的血窟窿四周猛點,這才壓制住不斷流出的鮮血。
安甯大口喘息,卻笑着道:“登峰鏡強者,玄都五子,也不過爾爾!”
禦風散人冷哼一聲,直接盤膝坐下,開始調息。
兩個人都已經沒有力氣再出手,或者說都不敢再輕易出手,因爲一旦給對方抓住機會,必死無疑。
禦風散人坐下之後,沉聲道:“你還不跑?”
安甯也跟着坐下,笑着道:“我爲何要跑?”
禦風散人一邊恢複損耗的靈氣,一邊道:“你不怕我師兄趕到?”
安甯點頭道:“怕啊,怕得要死!可我若現在轉身,你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給我一劍,那樣我隻會死的更快。”
口中在說話,他卻将恢複的靈氣直接釋放出去,尋找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箭羽。
安甯很清楚,對方是登峰鏡強者,回複的速度遠比自己快,而且若是再交手,還是會被對方纏住,一旦給玄都山其他強者趕到,自己必定難逃一死。
以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若是能牽引散落的金羽攻擊,隻要計算不出現失誤,安甯有把握能将這位禦風散人擊殺于此。
散落的金羽并不多,而且都在自己身後,這就比較麻煩。
以安甯此刻的狀态,根本無法驅動這些劍羽,唯一的辦法就是以身體作爲牽引,讓這些金羽攻擊自己。可同樣的,以他現在的狀态,根本無法抵擋箭羽的攻擊,若是真将這些箭羽牽引過來,無疑就是在自殺。
安甯看了對面的禦風散人一眼,又計算那些箭羽所處的位置,然後放棄對一些箭羽的牽引,将剛剛恢複的力量放在遠處的玄靈傀之上,拼着再次消耗全部力量的代價,将玄靈傀拉到自己身邊。
以此同時,被安甯牽引的箭羽瞬間飛出,盡數向着安甯激射而去。而那位禦風散人也在瞬間出手,直接一劍刺向安甯的喉頭!
箭羽至,盡數打在玄靈傀的身軀上,然後順着玄靈傀的輪廓繼續飛出,竟是被強行改變了方向,全部向着前方的禦風散人激射而去。
“噗噗噗!”
一連串聲響,金羽直接将已經毫無防守之力的禦風散人洞穿!安甯直接向着地面倒去,劍鋒擦着他的頸部劃過,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不斷流出。
禦風散人的身體整個撲在安甯身上,眼中光芒快速消散。
安甯渾身無力,根本無法掙脫,便索性保持着這個姿勢,運轉體内的靈脈,瘋狂吸收靈氣。
大約過了盞茶的功夫,安甯推開禦風散人的屍體,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先是取出一枚丹藥吞下,然後将金羽和玄靈傀收入腰帶之中,看了地上禦風散人的屍體一眼,彎腰将他腰間的空間物扯下,又陸續走向其他四人的屍體,全部收刮一空後,快速離開。
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安甯不敢多做停留,不管玄都山那些強者是來找自己還是去找安靜,他都必須盡快離開此地,然後追上安靜。
根據安甯所知有關玄都山的消息,玄都五子應該是玄都山最強的五人,且都是登峰鏡,如今雖然殺了一個禦風散人,明面上的登峰鏡強者還有四位,無論是遇上誰,安甯都必死無疑,但他又希望這四位都來找自己。
随着不斷前行,身體已經漸漸恢複,隻是傷勢恐怕還要好幾天才能痊愈,畢竟那兩劍都不輕,要不是因爲有着劍骨琉璃身,任何一劍都足以緻命。
而這一戰也并非沒有收獲,除了明面上的五件空間物,便是安甯已經找到如何控制窺天一劍的方法,雖然代價還是有些大。再就是本身境界的浮動,雖然沒有提升,但比之前确實要紮實不少,應該處在龍鳴鏡三重的巅峰,突破到四重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除了這些之外,也證實了無雙指訣确實能夠增強輪回箭羽的威力,加上玄靈傀、縱橫劍、開山拳、七星步和靈犀指的配合,就算不使出窺天一劍,面對登峰鏡強者,也有一戰之力。
安甯在林中穿梭了一陣,依舊沒有人追來,安甯不僅沒有放松,反倒更加沉重,隻期望安靜沒事。
還有就是不知道幺姑一家,到底有沒有擺脫楊府的追殺……
南邊官道。
一輛馬車疾馳,卷起一地塵埃。
在馬車後方,一隊人馬死死咬着,有的揮舞着手中長刀,有的則搭弓射箭,箭矢嗖嗖落下,有的落在馬車後方,有的則是直接釘在馬車的車廂之上。
趕車的是一個女孩,二十二三的樣子,她手中拿着馬鞭,不停揮舞,一邊呵斥,“駕!”
幺姑一邊揮動鞭子,一邊喊道:“爹,扔一些金銀出去。”
馬車的一個角落裏,無數金銀堆成了一座小山,那是安甯當初用一塊靈石換來的,一直也沒怎麽用,全都留在了這馬車裏。
聽到幺姑的吩咐,漢子看着那堆金銀,有些舍不得。
婦人冷聲道:“都什麽時候了,要錢不要命了?”
說完,自己撿起一些銀子丢了出去,看到銀子飛出馬車,她臉上滿是肉疼。
随着銀子不斷被抛出馬車,路上行人開始瘋搶,頓時将整個官道堵了起來,追趕的隊伍大聲咆哮,終究沒有驅馬踩踏路人,勒住馬匹之後,大聲呵斥,然後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滿臉焦急。
馬車依舊不停,路上行人倉惶躲避,整個官道頓時雞飛狗跳,而在前方不遠處,卻有一個老和尚慢悠悠的走來。
這老和尚似乎年紀太大,根本反應不過來,眼看着就要被馬車直接撞飛。
幺姑雙手死死的拉着缰繩,手心都脫了一層皮,總算在馬車将要撞上老和尚之際将馬車給停了下來。
老和尚一臉的心有餘悸,急忙踉跄着步伐站到一旁,開口道:“女施主小心些,可莫要傷了行人性命。”
幺姑瞪了這老和尚一眼,看了一眼後面已經追上來的追兵,冷聲道:“曉得了。”
說完一揮馬鞭,馬車揚塵而去。
老和尚繼續走回商道正中,剛好又遇上一隊人馬追了上來,歎息一聲,雙手合十在胸,然後右手手掌向前一推,整個官道上頓時人仰馬翻,慘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