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權奸氣勢

第888章 權奸氣勢

到了次日一大早,從周邊海岸趕到甯波城的定海衛、觀海衛、昌國衛三個海邊實土衛的指揮使,都來到了秦中堂入駐的公館門外求見。

一是因爲官場禮數,秦中堂是督師,他們是指揮使,上下級關系非常明确,主動進見乃是禮節。

二是因爲昨天聽到了胡禦史放風,說是秦中堂有意對沿海衛所進行調整。

三是先前又有傳言說,朝廷要調動京軍到東南沿海布防。如果成真,這又勢必又直接影響到他們。

三個海衛指揮使隻被引進了大門,然後就在儀門外面停住了,秦中堂傳了話,另外有客,讓他們先等着。

三人面面相觑,有點不太能理解。

他們三個海衛指揮使加起來在甯波府地面上算是很大了,除了知府本尊,在甯波城還有什麽人能比他們更優先?

沒過多久,便聽到大門外面有些動靜,然後又看到有人簇擁着一個怪模怪樣的和尚走進來。

在儀門外等待的三個指揮使即便沒見過,也能猜得出來,此人八成就是倭國派來的使節策彥周良。

也不知道海那邊倭國什麽毛病,總喜歡用和尚當使節。

然後就看到策彥周良沒有停住,繼續往儀門裏面走,這就讓三個指揮使心理不平衡了。

難道在秦中堂心目中,一個倭國的使節比他們三個指揮使更重要?

正在犯嘀咕時,忽然又看到在策彥周良身後,有幾名仆役擡着個沉甸甸的箱子,跟着策彥和尚進去了。

定海衛指揮使馬逵盯着那箱子,目測了一番,低聲對其餘二人說:“這箱子份量不輕,裏面八成是金銀财物。”

觀海衛的蔡指揮也道:“倭國那邊别無長物特産,但聽聞倭國近年挖到了銀山,那箱中想來必定是銀子了。”

議論完畢,三人也都懂了,難怪秦中堂先接見倭國這個和尚使節,這是給銀子面子。

秦中堂你早說啊!早知道您有這樣愛好,大家不就有共同語言了嗎!

馬逵立即對守在儀門的秦中堂長随馬二說:“煩請大爺轉禀中堂,下官知道禮數了,過一會兒再來拜見!”

其餘兩個指揮使紛紛效仿,一起告辭離去。

這邊策彥周良帶着通事進了明堂,對秦中堂見過禮後,便坐下說起閑話。

不多時,就有個仆役走近了,對秦中堂耳語幾句。

此後秦中堂笑了笑,“策彥和尚的來意,本中堂自然是曉得,關于下次貢期之事,本中堂也是深思熟慮過數日了。”

策彥周良連忙說了幾句話,通事翻譯說:“我邦甚多心向中華之人,願以風爲信,來年再訪。”

秦德威卻又說:“爾國今年有貢船轉爲盜寇,情節十分惡劣,連本中堂受了牽連,故而必須要有所懲戒!”

策彥周良急道:“那都是薩摩等地的刁民,搶到勘合後假爲貢船胡作非爲,與我等良民實無幹系!”

秦德威叱道:“本來祖宗法度是三年一貢,本中堂念爾國向化之心,奏請皇上改爲一年一期,孰料又出事故!

實在讓本中堂太失望了!故而明年絕貢,以示懲戒,朝貢團還是等後年再來吧!

那些肇事者所持勘合,必定有主人家,爾國能把這些主人家的人頭給我拿過來也行!”

策彥周良還想說什麽,卻被秦中堂送客了。

在旁邊陪着會見的市舶司馮老爺憂慮的說:“今年彼輩許多人吃到了甜頭,如果明年絕貢,隻怕都要變爲倭寇了。”

秦德威歎道:“所以就賭一把大的,看看能否把這些有賊心的倭人一網打盡,暫絕後患。”

從另一個曆史時空的經驗來看,所謂的倭寇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的。

可能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嘗到了好處,後面就一窩蜂的效仿開了。

如今在苗頭剛起來的時候,如果就能把它狠狠掐斷,然後再配合開海政策,以後情況總比原本曆史要好多了吧?

馮恩又道:“你的思路我是知道的,通過繼續禁海和絕貢,引誘最不安分的那些倭人或者海商爲盜寇。

明年信風後如果真有數千倭寇來襲,你真能吃得下?我個人覺得,那些衛所官兵還沒有我能打。”

秦德威隻說了句:“應該可以吧。”

俞大猷去了廣東接收廣西狼兵,并搜羅和督造戰船,這是絕密事項,浙江這邊并沒有人知道,秦中堂也不打算讓人知道秘密武器和底牌。

另外,招募義烏兵馬上也要開始,訓練半年到八個月,應該也能用上了。

再拉攏下曆史證明過挺能打的福建都司指揮盧镗,也能從福建湊一些戰兵出來。

三管齊下的抄作業,對付還沒有完全成了大氣候的倭寇,應該不成問題。

剩下的無非就是戰術細節和策略了,那也要等到明年看看具體情況再說。

馮老爺忍不住吐槽:“什麽都是等明年,那伱今年做什麽?”

秦德威不耐煩地說:“講過幾遍了,今年主要事情沒别的,就是撈錢!”

馮老爺看了看門外,諷刺說:“那幾個指揮使果然懂事,都主動回去拿錢去了。”

秦德威豪情萬丈的說:“如果你以爲我隻會貪污受賄,那就太小看我了!

你看着吧,一年之後,從長江口到珠江口,全大明最大的海上走私幕後首領就是我!”

馮恩:“.”

你秦闆橋這種自豪的語氣是什麽鬼?你以爲這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

身爲既得利益階級的馮老爺第一次感到,大明對讀書人過于優待了!

秦闆橋這麽胡作非爲,大肆貪污受賄、包庇走私,隻要不造反,大概也掉不了腦袋!

皇上睜開眼看看吧!沒人能管得了堕落腐化的秦德威了!

上午接見完客人,秦德威中午就赴宴去了,這是正式的官方的接風宴。

昨天出席了迎接儀式的那撥人,今天同樣也會出現在宴席上,反正甯波城的官紳士民代表就是這些人。

雖然昨天迎接儀式上鬧得不愉快,但今天宴席場合上還是一樣的虛僞客套。大家都是場面人,這點養氣功夫還是有的。

酒酣耳熱之際,秦中堂放下了杯中酒,對沈知府說:“衆人皆以爲,本中堂這次到甯波來,是因爲三江口發生了大事故。”

沈知府很想說“沒人這樣以爲”,但他不敢說,他可不是坐地虎,沒有膽量頂撞秦中堂。

而後秦德威的高聲道:“其實本中堂是存了考察之心,想要将幕府移駐到甯波府,與沈黃堂做個鄰居!”

大堂裏所有人都在注意秦中堂說話,所以第一時間大多數人都呆了一下。

秦中堂又環顧四周道:“甯波府是個好地方,諸君肯歡迎否?”

本來有點嘈雜的大堂,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連交頭接耳都沒有了。衆人唯恐被秦中堂誤會爲雀躍歡迎,幹脆就徹底安靜下來。

可以說,甯波府上上下下,從官員到鄉紳,沒有人希望秦中堂這樣的人常駐甯波。

秦中堂這級别的大佬要是來了,那所有官員豈不都成了跑腿打雜的了?

同時又讓地方豪族的走私業務多了很多變數,誰會歡迎秦中堂常駐甯波?

秦德威又看向市舶司的馮老爺,馮恩卻低頭避開了秦德威的眼神。

請原諒!如果能阻止秦闆橋你腐化堕落,身爲诤友也不希望你來甯波撈錢!

秦中堂肯能是喝多了,伸出手指晃了晃,“你們這個地方,就是排外!”

老鄉宦楊美璜有點不滿的說:“鄙鄉向來好客,四海之人多彙聚于此,客居甯波者數千人之多。

就連那諸番使節,從甯波登陸後也是賓至如歸,排外又從何談起?”

秦德威卻冷笑了幾聲,指向今天很低調的甯波衛指揮使劉玠,“就拿這位劉指揮來說,前番三江口的事故,劉指揮就很排外!

鬥毆從來都是雙方的事情,既然劉指揮知道秉公辦事,所以扣住了徐惟學,那麽可曾扣住了另一邊張時行、張啓書等領頭人?

隻扣押外地人,卻放着本地人不問,這不是排外,又是什麽?”

劉指揮愣了愣,這事怎麽還沒算完?答道:“那張家都是受害人,而且身受重傷,需要養傷。”

秦中堂嗤聲道:“果然是秉公辦事!遇到群毆時,隻用扣押一邊就行了!而且還沒有查清楚内幕,就能知道張家都是受害人!”

劉指揮還想辯解幾句,秦中堂忽然又質問道:“兩艘幕府官船被燒,你可曾去調查了?”

劉指揮讷讷的答話說:“尚未來得及。”

秦中堂呵斥道:“這麽大事情都沒有時間調查,你整天都在做什麽?而且嫌疑最大的牙人就是張啓書,爲何不見被扣押?

外地來的船隻,哪怕是官船,燒了也就燒了,不用去管?劉指揮是到底是甯波城的指揮使,還是大明的指揮使?”

劉指揮無語,他們本地人其實都做好了秦中堂拿着幾千匹絲綢說事的心理準備。

大不了一起掀桌子罷了,就不信你秦中堂企圖走私還敢把事情鬧大。

卻沒想到秦中堂對幾千匹絲綢基本不提,但反反複複拿着兩艘被燒的官船說事。

秦德威拍案道:“簡直欺人太甚啊,幕府官船被燒了,人被扣押了,也不去追查人犯!

連我這樣的身份,你劉指揮也敢如此欺負!就算是屠僑、張邦奇在這裏,也不敢如此對我啊!

真真是氣煞我也,想不到我秦德威縱橫一世,竟然在甯波府受到如此輕慢!”

劉玠隻覺得憋屈,誰欺負你秦中堂了?誰又敢欺負你秦中堂?

是你秦中堂自己有毛病,從下了船開始,就擺出了受氣的嘴臉!簡直是受迫害妄想!

秦德威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本官已經把受慢待的事情上奏了,讓朝廷評評理!”

混過官場的人,比如楊美璜老頭突然明白了,秦德威一直在演受氣是什麽意思!

甯波地方勢力這兩年之所以對外強硬,全因爲出了屠僑和張邦奇兩個大佬。

但凡甯波府有點風吹草動,這兩個大佬都能在朝中幫着說幾句話,或者打擊一下破壞甯波府安定的分子。

但如果秦中堂擺出了受氣的嘴臉,那屠僑和張邦奇在朝中也不好說話了!

秦中堂是什麽樣的鮮明人物,朝廷裏都知道。

如果連秦中堂這種人到了甯波都要受氣,那朝廷中人又會怎麽看待甯波?

更别說朝廷欽差和地方有沖突的話,朝廷裏的人天然傾向于代表朝廷的欽差。

在這種情況下,屠僑和張邦奇如果還幫甯波本地人說話,隻怕在朝廷裏會被噴死。

如果沒有了兩個大佬的庇護,甯波府本地人的能量就少了一半!

劉玠陡然站了起來,繞過桌案,忍無可忍的叫道:“秦中堂!你這欺人太甚,豈有此理!”

秦中堂故意躲開了一下,然後叫道:“你還變本加厲的想動手?簡直無法無天!誰給你的勇氣?”

劉指揮:“.”

這就是傳說中的莫須有?

秦中堂的親兵沖出來,大喝道:“跪下!”

劉指揮快氣炸了,克制着自己,扭身就往外走。但門口又有秦中堂的親兵,一擁而上的按住了劉指揮。

沈知府連忙對秦德威勸道:“劉指揮在軍戶中甚有聲望,若胡亂處置,隻怕軍心不穩。”

秦德威好奇的問:“怎麽個不穩?”

沈知府無語,你秦中堂也是當過邊鎮巡撫的人,難道不知道有個事情叫兵變嗎?

你自己從頭到尾演了一遍,連個過硬理由都沒有就随便抓人,真不怕軍心出問題?

劉玠看了看宴席上,對着其餘幾個指揮使叫道:“同爲袍澤,理當同進同退,何故視若無睹?”

甯波府一共有四衛,除了甯波城裏的甯波衛,就是海岸線上的三海衛了,一般都是以甯波衛爲首。

坐在隔壁的定海衛指揮使馬逵歎口氣,對劉玠道:“劉兄還是服個軟,認個錯吧,何必如此故意頂撞秦中堂?”

劉玠愕然,秦中堂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湯?

他本來的意思,是想着被抓了後,就在城裏弄一場官兵“嘩變”。

在這種衛所體制類似于邊鎮的地方,搞一次軍兵嘩變出來太正常了,這也是劉指揮的底氣。

近年來大同、遼東、甯夏都鬧過兵變的,也不差甯波多一次!

本來希望其他幾個指揮使也能配合點,沒想到他們居然直接抛棄了自己!

如果其他指揮使都幫助秦德威,那嘩變肯定沒戲!

“将劉玠帶下去!關起來等待流放!”秦中堂對親兵揮了揮手,又對衆人沉聲道:“現在再說說收倭饷的事情,本中堂先說着,你們仔細聽着!”

甯波府官紳衆人終于感受,傳說中的權奸氣勢了。

那劉指揮好歹是正三品高官,也沒犯大錯,就算朝廷給定罪,那也還沒下來,你就直接說要流放了!

有點懶得寫太多細節了,想直接跳時間到明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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