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下意識感覺秦太監說出的話像是一個瘋子說的,很有一種瘋狂激進的意思。
但是說實話,秦太監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并不是瘋狂氣質,不知道這時候抽什麽風。
據秦德威所知,嘉靖皇帝對秦太監也是恩重如山,一直在提拔重用。提督東廠這種差事,隻有皇帝真正信任的太監才能得到!
嘉靖皇帝有再多的不是,但也沒對秦太監施虐過!
可秦太監在這種時候,不去想着如何搶救皇帝,反而讨論駕崩後的好處,簡直就不是個人!
他秦德威雖然底線不是很高,但也知道做人要恩怨分明,接受不了這種戳穿做人底線的行爲!
難道在宮裏的太監,心态就是如此扭曲變态嗎?
在一瞬間,秦德威腦子想了很多,無論秦太監瘋不瘋,他不想沾惹。
雖然他讨厭對方這種沒底線的想法和言語,但現在也沒心思作鬥争。
所以很穩重的開口答道:“你這句話,我就當沒聽見,也不希望再聽到!”
皇帝駕崩後對誰有好處這種問題,神經病才會跟你秦太監讨論。
秦太監仿佛不覺得自己所說的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似乎也沒把秦德威當外人,仍然用很平穩的語調說:
“如今别人還都沒有趕過來,方娘娘也可被支開,隻有我們二人在場,可以做點事情,
所以有些事情,我們現在就能做出決定!所剩時間不多了,過了這個關口,想再做點什麽就難了。”
秦太監的意思,秦德威當然聽得懂,隻有兩人在場時可以做的事情,還能是什麽事情?
無非就是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把嘉靖皇帝的假死變成真死!
這邊四處無人,連個旁證都沒有。說出去都沒人信,這位深受皇帝信任重用的秦太監,會說出那樣的話。
對秦太監的心态,秦德威實在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隻有本能的反感而厭惡。
剛才還隻是說駕崩以後如何如何,現在居然又直接提議動手讓皇帝駕崩!
除了瘋子,真沒法解釋了。皇宮裏這種地方既不太可能出瘋子,可是卻又容易出瘋子,很矛盾。
而且在這種極度敏感的時候,秦德威不想與瘋子談論問題,更不想與瘋子合作!
誰都不能相信,唯獨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想到這裏,秦德威也不想再跟面目可憎的秦太監廢話,轉身就走。
秦太監再後面叫道:“慢着!你根本就沒有把問題想清楚想透徹,我勸伱清醒一點!”
秦德威充耳不聞,回到了仁壽宮外面,卻又碰見了陶仲文陶真人。
陶真人也有每天清晨過來陪同皇帝修煉的習慣,所以按照慣例這時候才能出現在仁壽宮門外。
一般人如果不是收到了消息,或者另有什麽緊急事務,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這就是秦太監對秦德威所說的“窗口期”,過了這個時間段,等大批太監、大臣到來後,就很難搞小動作了。
陶真人今天明顯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似有什麽大事發生。
秦德威對陶真人招了招手,然後就一起往仁壽宮裏面走,但被官軍攔住了。
秦德威指着堵住了宮門的錦衣衛官軍,厲聲喝道:“聖體不安,誰敢隔絕内外!不讓大臣探視皇上,是有人想造反嗎!”
負責守衛宮門的指揮官徐妙璟聽到聲音後,匆匆趕了過來,咬了咬牙,擡了擡手狠狠的說:“放行!”
後面秦太監也跟了過來,對此沒說什麽,同樣也進了宮。
得到方皇後“準許”後,秦太監、秦中堂、陶真人一起走進萬春宮正殿。
人臣于禮不好一直注視龍顔,讓秦德威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嘉靖皇帝後,宮女又拉起了屏風,隔絕了視線。
秦德威總算能理解“屍厥”大概是什麽意思了,可能就是“植物人”?
隻是這時代沒有相應的技術手段,植物人很難存活下去就是。
秦德威看着屏風,想着屏風後面的嘉靖皇帝,心裏翻滾個不停。
宮變真的還是發生了,沒被蝴蝶效應弄消失,唯一的變化就是比原本曆史早了一年。
在秦德威印象裏,這是自從穿越以來,第一次直面老熟人面臨生死大劫,而且這第一次直接就是皇帝!
秦德威此時沒心情去算計利弊得失,隻想着嘉靖皇帝與自己之間的關系。
那是那句話,嘉靖皇帝縱然有再多的不是,縱然喜怒難測刻薄寡恩,而且對宮人也比較暴虐,但對他秦德威一直還不錯。
雖然很多賞賜都是拿功勞和拍馬屁換來的,但皇帝終究也沒有太吝啬啊,二十多歲就能把持中樞事務,也足見信重了。
政治人物的私德就是僞命題,抛開私德不談,從大的方面來說,曆史上的嘉靖皇帝固然總評是作爲荒唐,重用奸佞,敗壞國事,但現在才是嘉靖二十年。
在眼前,躺在屏風後面的那個人是嘉靖二十年的朱厚熜,而不是嘉靖四十五年的朱厚熜。
在嘉靖朝的前二十年,總體來說還是兢兢業業維持住了局面,曆史上後二十年的很多荒唐事情最多隻有個苗頭,還沒有完全發生。
讓眼前這位嘉靖二十年的朱厚熜,爲了曆史上後二十年的事情負責,這公平嗎?
在封建皇朝,皇帝畢竟是最特殊的人物,對全天下的影響比任何人都巨大,秦德威不能不多想。
想的多了,秦德威恍恍惚惚的一時間分不清楚,眼前的嘉靖皇帝到底是曆史人物還是現實人物了。
到底應該以曆史人物的标準來對待嘉靖皇帝,還是當成一個現實人物來看待?
更哲學的說,他秦德威到底是身處曆史中,還是活在現實裏?
“秦中堂?秦中堂?”旁邊陶仲文輕聲呼喚了幾聲。
秦德威回過神來,看向陶老道。
陶真人便說:“其實這種屍厥,能不能醒來不知道,但隻要有足夠财力物力,是可以一直維持存活的。”
秦德威十分詫異,這年頭還有這種技術手段?難道你陶仲文還會吊瓶輸液插胃管不成?
又聽到陶真人繼續說:“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我那孫女陶修玄應該有方法,在湖廣的時候,聽說她救治過類似的病例。”
秦德威又感到意外了,陶仙姑除了研究雙修理論和壯陽藥,還會這個?
還沒等秦德威想明白,旁邊的秦太監卻先輕聲呵斥道:
“皇上聖體,怎可随意交由外人擅自治理?陶真人你做法術可以,醫術就勿複多言!”
秦德威頓時就怒了,對秦太監斥責道:“做人不能見死不救,不能連禽獸都不如!
聖體一直如此不醒,壽元終将流失殆盡!若陶真人所言是真,起碼能維持住壽元,然後再想辦法等候醒來!
此時已經沒有别的辦法,太醫也束手無策,爲何不能嘗試?”
頂級大太監和頂級權臣在這裏吵了起來,陶真人也不知所措,或許自己多嘴了?他沒膽量參與進去,主動站了遠了點。
真是不知好賴的玩意!你踏馬的有沒有想過真正的後果!秦太監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秦德威揮了揮手,“去院中說話!”
秦德威完全信不過秦太監,人心隔肚皮,誰知道秦太監有沒有挖了大坑等着自己?
作爲政治人物,越是這種時候,必須越是謹慎!所以秦德威隻回應說:“有話在這裏但講無妨。”
秦太監歎口氣,走近了秦德威,忍無可忍的用最低的聲音說:“我是你爹!”
八年憋出一句,頓時神清氣爽,念頭通達!
秦德威:“.”
萬萬沒想到,聽到這麽一句話!
政治上有分歧吵架很常見,怎麽還直接說髒話罵起人了?這死太監忒沒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