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中堂“革弊興利”的口号之下,以及親臨一線強行指導後,各部不得不動了起來,開始制訂“形形色色”的計劃。
大部分人習慣了按部就班承平日久,也習慣了工作内容主要就是寫章疏和收發公文的生活,但實在擋不住秦中堂的高壓。
就連被一些人寄以厚望的嚴閣老,似乎也直接躺平了,無聲無息的沒有任何動靜。
而且關鍵是各衙門堂官的辭官奏疏還捏在秦中堂手裏,正處在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階段,又拿什麽去抵制秦中堂?
這些正在辭官狀态的高官,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等待朝廷旨意,連上奏疏告狀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說托人向皇帝遞話,但皇帝最近很自閉,基本不見外人,連能給皇帝傳話的人都很難找到。
像那些勉強還能見到皇帝的人,比如東廠秦太監、陶真人等等,又不是輕易可以被委托到的。
所以在這段時間,偶然和必然因素疊加起來後,秦中堂似乎遇上了一個無人可制的微妙處境,所以才有野心去推動“革弊興利”。
高壓之下,還是初見成效的,各衙門所交上來的底冊,大都出現了秦中堂想看到的内容。
此後這些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員,也就一個個複職了。
秦德威又不可能真的把人全都免掉,能接力用力的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這日早晨,秦太監例行來到仁壽宮朝見。
現在他的直房已經搬到了西苑,距離皇帝重新變近了,然後内心也更安穩多了。
在太監群體裏,秦太監每天都是最早來到仁壽宮候見的,幸福指數大大提高。
當然最近嘉靖皇帝正處在一個精神暴躁的特殊階段,不一定每天都會接見,但秦太監依然還是每日早早來到仁壽宮門外等候。
今天在宮門外等候的時候,秦太監與值守的徐妙璟閑談,順便聽取了徐妙璟的一些彙報。
猶豫再三後,徐妙璟忽然壓低了聲量,向秦太監進言說:“皇上近日對待宮女有些過激,上天有好生之德,廠公若見到了皇上,如果有合适機會,不妨委婉的勸止一二。”
其實“過激”就是很委婉的說法了,打死幾條人命對皇帝而言确實也隻是“過激”。
秦太監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盯着徐妙璟,輕聲喝問道:“你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
勸止皇帝,說得好聽叫“勸止”,但聽在皇帝耳朵裏,那無異于指責!
他秦太監怎麽可能去做這種主動觸怒皇帝的“蠢事”?
縱觀青史,殘暴無道百十倍的帝王比比皆是,嘉靖皇帝這才到哪?虐待一下宮女,搞死幾條人命,又不影響天下大局!
沒等徐妙璟回答,秦太監又呵斥道:“如果你心裏這就産生了勸止的想法,那就說明你不适合在宮裏當值了!”
徐妙璟連忙答道:“這是姐夫秦中堂說的。”
“怎得如此糊塗?”秦太監皺眉說,他也沒想到是秦德威提出的要求。
他還以爲秦德威已經是一個成熟政客了,沒想到也會犯這種幼稚錯誤。
伱一個大臣過問内宮的事情,這合适嗎?你又憑什麽覺得有資格勸止皇帝?
徐妙璟解釋說:“姐夫的意思就是,在不觸怒皇上的前提下,不知有什麽委婉的話術可以利用。”
秦太監教訓說:“沒有什麽委婉,隻有說和不說的區别,隻要對皇上開了口,那就不存在委婉!”
而後秦太監又問道:“秦德威又是怎麽知道仁壽宮裏事情的?是你告訴他的?”
見徐妙璟承認了,秦太監便歎道:“以後這樣的事情,我們知道就行,還是不要對秦德威說了。”
徐妙璟沒奈何,隻能低聲下氣的受教。
兩人說完話,天色就不算早了。秦太監估計今天不會被召見,正要離開時,卻又看到小太監馮保從仁壽宮裏竄了出來,疾步往外面走。
秦太監就喝住了馮保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馮保答道:“奉命去叫太醫。”
秦太監非常敏感的又問道:“給誰叫太醫?又是因爲什麽?”
能得到請太醫的待遇,肯定不是宮女出事,不是皇帝就是後妃,不由得秦太監不敏感。
馮保語焉不詳的答道:“甯嫔王娘娘受了點傷,便請太醫來醫治。”
秦太監揮揮手讓馮保走了,心裏輕輕的歎了口氣,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那王甯嫔好端端的怎麽會受傷?又是一個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問的事情。
當晚輪到徐妙璟值夜班,在皇城門落鎖後,徐妙璟繼續帶着一幹旗校,守在仁壽宮外。
如果嘉靖皇帝正常居住在乾清宮,入夜後周圍數百米内不會有這麽多帶把的人。
貼身侍候的皇帝的是宮女、後妃,再外圍點是太監,一直到午門外才有大内禁兵負責守門。
但這裏是西苑仁壽宮,總體格局比皇宮裏寬松得多,也不像皇宮裏那麽緊張。
連仁壽宮旁邊的無逸殿都有大臣夜宿,宮門外有當班的錦衣衛官校值守巡邏也不算驚奇。
眼看着時候到了淩晨,似乎又一個平平無奇、平安無事的夜晚即将過去。
徐妙璟已經開始犯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正在這時,仁壽宮的小門突然從裏面打開,有個宮女站在門洞後面,對着徐妙璟猛招手。
徐妙璟很是吃驚,他守了這麽久的仁壽宮宮門,從來沒見過宮女出來招呼人的。
走了過去,卻聽到那宮女喘着氣急急忙忙的說:“去請太醫!請司禮監掌印張太監!”
徐妙璟難以理解這是什麽含義,請太醫可以理解,宮裏面的人有個頭疼腦熱、三長兩短的也不少見。
就是在這人迹罕至的淩晨,去把張太監請過來,又是什麽意思?
再說這樣來請人,也不合規矩!總不能宮女一句話,他徐妙璟就要跑腿?
所以徐妙璟走得近些後,抱拳行了個禮,婉拒道:“恕難從命,可有陛下诏令?”
那宮女沒再繼續說什麽,又轉身匆匆回宮。
就是徐妙璟,此時也感受到了不妙,擰緊了眉頭。
沒過多久,宮門又打開了,這次有個華服女子出現,徐妙璟下意識的就猜測這是皇後,還是妃子?
有女官在旁邊叫道:“皇後方娘娘在此,外面誰是首領?上前來說話!”
徐妙璟當即就震驚了,沒想到看到的這位女子竟然是方皇後!
這大淩晨天還黑着,方皇後怎麽就完全不顧禮儀,抛頭露面的出現在外人面前?仁壽宮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遲遲不敢寫,但終于還是要寫到這段了,再醞釀一下情緒,争取明天一口氣寫完這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