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首輔換人的小道消息傳出來,翟銮父子三人在家就望眼欲穿了。
雖然翟銮知道,就算自己當了首輔,大概率也是擺設。但首輔就是首輔,又有哪個文臣能拒絕首輔的位置?
可惜翟閣老的一腔期盼,隻應了一句老話“好事多磨”,先是有嚴閣老幾次退回诰書草稿,後有秦德威連續兩天都放着制作好的诰書不管。
從香案到喜錢,再到家廟祭品,早就準備齊當了,但負責傳旨的秦中堂就是不來。
如果換成一個有排面的大臣,可以直接找皇帝告秦德威一個“輕慢無禮”。
但是翟銮在嘉靖皇帝這裏沒有任何面子,翟銮早幾天晚幾天當首輔,皇帝自己都不在意。
心浮氣躁的父子就隻能在家長籲短歎,彼此之間也忍不住互相埋怨起來。
曾經去找過秦德威的翟汝儉抱怨說:“兩日前父親何必讓我去試探秦德威!一定是這個舉動,讓秦德威感到反感了,所以故意拖延時日。”
翟銮反過來指責兒子:“不去試探又怎能放心?分明是你故作小聰明,耍弄小手段,才引起了秦德威的惡感!”
翟汝儉又辯解說:“面對秦德威那樣的人,用普通辦法豈能探知他的真實想法?”
翟銮怒道:“大不了主動堅辭,不要這個首輔了,省得整日裏心神不甯!”
明眼人都知道,内閣有嚴嵩,文淵閣軍機處有秦德威,這個首輔很難做,而且肯定會經常受氣。
翟汝儉、翟汝孝兄弟二人連忙勸阻道:“父親還請平心靜氣!這首輔最起碼要做到明年會試後!”
他們算是嘗到了甜頭,父親當首輔的小道消息才傳出來,不第多年的他們二人就雙雙中了舉人。
可以再幻想一下明年會試,萬一又雙雙中進士,那才叫人生圓滿。當然想圓夢的前提,是父親還當着首輔。
正當父慈子孝的時候,忽然有仆役沖到廳堂門外,對父子禀報說:“秦德威從長安左門出來了!”
翟家乃京師本地,家大業大仆役多,所以就派了人手分别守在長安右門、長安左門、東華門。
隻要秦德威從宮裏出來,必定會被翟家仆役看到。
翟銮看了看日頭,判斷說:“秦德威這個時間從宮裏出來,應該不是回他自家,也不是經東華門去夷務衙門,莫不是要來咱家頒诰了?”
父子三人當即情緒激動起來,忽而又有第二個仆役沖了回來,“秦德威去了工部!”
翟銮:“.”
又是白期待和白高興一天,人間不值得。
父子面面相觑過後,翟汝儉歎口氣,對父親道:“不能坐以待斃了,必須要主動出擊!”
翟銮意興闌珊的問道:“還要怎麽主動出擊?我們如今哪有能力對秦德威主動出擊?”
他還以爲自家兒子打算對秦德威下手,那簡直失心瘋了。
翟汝儉提議說:“秦德威這個人确實難打交道,但可以攻略秦德威左右的人!
聽說有個叫方佑的中書舍人,是秦德威在文淵閣的左膀右臂,我們可以重金請托方佑向秦德威進言。”
翟銮隻揮了揮手:“你現在去做吧!”
真是人心不古,自己想早日當首輔,居然要靠賄賂秦德威的身邊人。
此外翟閣老就是想不明白,爲何秦德威甯可去工部也不來頒诰?那工部可是嚴閣老最穩固的地盤了,秦德威去了不怕自讨沒趣嗎?
别說翟家父子,沒幾個人能想到秦中堂會去工部的,包括工部尚書甘爲霖在内。
今天本來是一個很正常的工作日,甘尚書正在後面正堂判公事。
别看工部在六部裏政治地位最低,但涉及到的人力物力資源一點都不少,事務也很繁劇,在六部能排到前二三。
聽到秦中堂已經闖到工部大門時,甘尚書很是愣了愣,腦中當時就冒出一句話,事有反常即爲妖。
近一二年從來不到工部的秦德威,此次居然主動登門,必定有問題!
以秦中堂的政治地位,都走到大門了,故意避而不見就是一種失禮了。
甘尚書又不是許天官那樣的硬角色,所以隻能将秦德威請了進來,同時又讓雜役去喊嚴世蕃過來。
反正見面就隻是見面而已,有什麽事情再說,甘尚書作爲嚴閣老的人,也用不着太過于卑躬屈膝。
等秦德威落了座,他一邊禮節性的招呼雜役上茶,一邊直接對秦德威問道:“秦中堂今日莅臨工部,所爲何來?”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話不投機半句多,大家本就不是同道中人,連寒暄都省了。
秦德威盛氣淩人的說:“本官想用一下你們工部的軍器局!大司空行個方便!”
甘尚書就問道:“用軍器局作甚?”秦德威答道:“試制一種巨炮。”
秦中堂造炮不稀奇,又不是沒造過,當年狀元造火炮也算是一樁奇聞了。
但巨炮到底是什麽,誰也不清楚。甘尚書就繼續問道:“何爲巨炮?”
秦德威比劃了幾下形狀說:“一種最大可至數千斤重的火炮”
對于時人而言,這種數千斤火炮聞所未聞,如果不是出自秦德威之口,别人隻當是瘋了說胡話。
站在己方的立場上,甘尚書明顯是不願意支持秦德威的。
萬一成了不是白送功勞嗎?秦德威不是沒有成功先例,當年仿制佛郎機炮就成功了。
至于說先答應秦德威,然後伺機再從秦德威手裏搶功,那還是算了。甘尚書自認沒這個本事,也沒見誰成功過,就不多此一舉了,
所以聽了秦德威的請求後,甘尚書就很得體的回答說:“茲體事大,煩請秦中堂先寫個條陳給工部。”
這種套話,兩輩子做人的秦德威聽得多了,不耐煩的說:“條陳不條陳的先不說,我隻問大司空支持不支持?”
甘尚書推脫說:“待我看到條陳,再與本部同僚詳議過後才能決定。”
秦德威咄咄逼人的說:“我需要先知道大司空的看法,然後才知道條陳需不需要寫,不然就是浪費本中堂的時間!”
伱秦德威現在又何嘗不是浪費時間!甘尚書的火氣也上來了,拂袖頂撞道:“這裏是工部,不是戶部兵部禮部!”
不是你的地盤,說話就好好說!
說到這裏就很僵,沒法繼續談了,秦德威正想着放幾句狠話,然後就告辭。
忽然門外就有人高聲道:“我們工部答應了!”
這個聲音很耳熟,秦德威當即就聽出是誰來了,而且在工部尚書面前還敢這麽嚣張的工部官員,除了嚴世蕃還能有誰?
秦德威轉頭就對甘尚書諷刺說:“你們工部到底有幾個尚書?”
甘尚書實在不知道,把持着三個尚書的秦德威到底是從哪來的勇氣,說出剛才那句話的?在說别人之前,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嗎?
然後甘尚書就重複了一遍嚴世蕃的話:“我們工部答應了!”
這時候工部員外郎嚴世蕃大步走了進來,再次表态說:“無論你秦中堂要造什麽,我們工部全都答應下來,奉陪到底!”
秦德威愕然,他真沒想到,嚴世蕃居然會這樣說。
在秦德威的預想中,憑着他和嚴家父子的仇恨,以及嚴世蕃的狹隘心胸,肯定會在工部拒絕配合自己,阻撓妨礙自己研制巨炮。
可是嚴世蕃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上來就答應了,這讓他秦德威還怎麽按照預案往下繼續?
一時間,秦德威也沒想好怎麽應對,就先開口對嚴世蕃叱道:“下去!本中堂和你們尚書議事,有你這個小小員外郎什麽事情!”
嚴世蕃對秦德威回應說:“你也知道正在與大司空議事?而我就是大司空叫過來的,你這個外來的客人又有什麽權力趕人?”
正三品的秦德威不屑于理睬從五品的嚴世蕃,對甘尚書說:“你們工部,到底是誰說了算?”
甘尚書不想兜圈子了,也直接針鋒相對的說:“反正不是秦中堂你說了算。既然已經答應讓你用軍器局研制巨炮,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秦德威繼續無情的讨要說:“隻空口答應又有什麽實際用處?研制巨炮是項大事,還要撥出三百名工匠以供使用!”
甘尚書無語,如今匠戶逃亡情況嚴重,殿宇尤其是西苑殿宇興建又十分浩繁,工匠本就十分緊張。
就爲你秦德威的巨炮愛好,就撥出三百名工匠陪着你玩?大明京師的人力資源還沒有富餘到那份上!
再說你秦德威隐匿了數十戶逃亡工匠,工部還沒找過你算賬,你又哪來的臉皮讨要工匠?
本來是想嚴詞拒絕的,但旁邊嚴世蕃忽然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又點了點頭。
甘尚書沒奈何,隻能也點頭道:“可!三百名工匠由給工部調派!”
秦德威又錯愕了,連這個要求都答應?
随即秦德威又得寸進尺的說:“另外,需要撥出二萬兩銀子,以供研發消耗!”
甘尚書差點把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你秦德威真當工部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
雖然比不了建設中的大高玄殿,但二萬兩也相當于京師周邊四十萬畝地的地租!
你秦德威一句話,就想從工部拿走二萬兩?簡直做夢!
甘尚書還想嚴詞拒絕,忽然旁邊又又傳來了咳嗽聲,以及伴随着點微微的點頭動作。
随即甘尚書也隻能跟着點頭,不情不願的說:“可!”
秦德威相當無語,要人給人要錢給錢,這工部實在太配合了,自己還能怎麽辦?但他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
秦德威隻能強行質疑說:“一切答應的雖好,但我懷疑大司空你不是能做主的人!最後所有承諾都變成鏡花水月。”
旁邊的嚴世蕃冷笑說:“說來說去,你不就想碰工部的瓷嗎?
等你從工部出去後,就可以大肆宣揚,說工部阻礙你研制那什麽巨炮!我猜的對也不對?”
秦德威:“.”
他還真就是這樣想的,等在工部這裏遇到了“刁難”後,轉頭就與太監的兵仗局合作,必定會引發一波輿情和高度關注。
一個狀元居然被逼得與太監合作,那一定是工部的鍋!
今後等巨炮研制成功,工部的臉自然就會被打腫了,到時候說不定就能趁機插手工部了。
雖然設想的很好,但嚴世蕃他竟然不配合!
看着秦中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嚴世蕃忽然有點得意,這麽多年了,終于在鬥智中占了一次上風!
實在忍不住就補充了一句:“中堂,時代變了!你的套路也都過時了!”
記錄:5。
另外說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有内鬼原因,本月書友群連續炸了幾次,太搞心态了,書友群人口也流失嚴重。所以決定分兩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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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