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重回朝堂

第749章 重回朝堂

郭勳的語氣很有煽動性,陸炳雖然已經心動,但仔細琢磨了下後,又覺得郭勳的智商有點低。或者說,郭勳是不是把他陸炳的智商看低了?

嘉靖皇帝是什麽性格大家都知道,假如設立軍機處是皇帝決意推行的決策,那麽公然串聯大臣反對皇帝決策這種行爲,就等于是作死啊。

想到這裏,陸炳又略顯疏遠的說:“吾輩作臣子的,焉能爲一己之私,公然反對聖上旨意?”

對陸炳這些想法,郭勳毫不介意,如果陸炳連這層都想不到,也就不值得合作了。

他順勢答話說:“老夫隻是勸你阻止設立軍機處,何曾說要反對聖意?聖意也是會變的,讓聖意變向我們這邊就行了。”

陸炳感覺郭勳這裏也可能有值得自己學習的東西,就耐住性子又請教道:“願聞其詳?”

郭勳便解釋道:“皇上自承受大寶以來,多次變更禮制,老夫大都經曆過,也數次代替皇上充當祭祀禮官。

據老夫多年所觀察,皇上在每次變易之前,都喜好聽群臣獻言,但時常又根據議論而更改主意,所以才有聖心莫測之說。

這次增設軍機處又是新制,皇上大概還會征求看法,或許下诏求言,或許命群臣集議,或許召若幹文武大臣面議。

陸大人根本不必去反對,隻要能說服夏言、嚴嵩等人齊心協力一起贊同設軍機處,再一起推舉秦德威主持軍機處!

如果出現了這樣滿朝文武同心一意的情況,皇上必定心生疑忌,然後推翻原有想法了。”

陸炳恍然大悟,聽了半天終于明白郭勳的真正思路了,原來是制造出一種令人猜忌的表象,以刺激皇上逆反心發作。

這種套路并不新鮮但卻經典,經典就意味着經久不衰、屢試不爽的好用。

這套路放在平時也未必管用,但此刻秦德威正處在最風光的時候,卻又是最好套路的時候了。

這樣的時候反過來說,也經常是最容易出問題,最容易讓皇帝内心産生疑慮的時候。

打個比方,一個平常公衆形象極爲完美的人突然出現了黑料,那輿情反噬的強度往往是正常的幾倍幾十倍。

郭勳說到得意之處,想象着秦德威站在人生高峰,卻被當頭一棒的狼狽模樣,不禁越說越來勁:

“這個法子有個最大難點,我剛才也說過,就在夏言與嚴嵩也互相仇視上面!

而能說動夏言和嚴嵩不要互相拆台,共同去做一件事,非陸大人你莫屬啊!你絕對可以成爲他們兩邊的中間擔保人。”

陸炳又問道:“那我又如何取信于兩位閣老?”

郭旭不認爲這是問題:“第一,伱救老夫也不會白救,你能把一個秦德威仇家從诏獄裏放出來,就已經能取信于夏、嚴二人了!

其次,你與皇上關系非比尋常,他們也會有意識想結交你,并爲此付出一定的信任,這在當前也足夠用了!

第三,他們也都是聰明人,知道怎麽做事對秦德威最不利,又不需要他們付出什麽,何樂而不爲!”

陸炳深思過後,再三确認說:“如果都按照計劃發生了,那你真的認爲,皇上會相信夏言和嚴嵩是真心推舉秦德威執掌軍機處嗎?”

郭勳想也不想的答道:“皇上當然不會相信夏言和嚴嵩是真心的!但皇上會思考夏言和嚴嵩爲什麽會一反常态!

隻要你陸大人躲在暗處不暴露運作,最後皇上也隻能認爲,是秦德威這次采用某種手段折服了夏言和嚴嵩!

尤其是首輔和次輔本來彼此不和,在關鍵時候能同時折服首輔和次輔的人,能不被皇上所猜疑?”

聽到這裏,陸炳終于想透徹了,再無猶豫,下定決心要抓住這次機會,正式涉足“政治”,而且還要一炮而響。,=

陸炳辦事還是很有章法的,他沒有直接去找夏言和嚴嵩,主要是年紀和資曆差的太多了,貿然找上去很不着調,也顯得過于刻意。

而且突然連續拜訪閣老們有點醒目,陸炳也不想表現得那麽高調,幕後操縱就該有個幕後樣子,如果辦到人人皆知,那就已經失敗了。

但不是沒有别的辦法,因爲京城裏還有兩個很有名的二代,夏首輔的女婿吳舂,以及嚴閣老的兒子嚴世蕃。

夏首輔沒有兒子,吳舂就是算半子了,嚴閣老就隻有一個獨子嚴世蕃,所以這兩個二代對長輩都很有影響力。很多資格不夠找閣老的人,想辦事都找這兩個二代出面。

陸炳就是找了個借口擺宴,廣邀賓朋,搞了一場年輕人聚會。然後又特意請了嚴世蕃過來,最後又悄然單獨留下嚴世蕃說話。

嚴世蕃雖然狂妄,但也明白他的狂妄對陸炳這個皇帝奶兄弟沒有用處,還是能好好與陸炳說話的。

此後陸炳又與夏府女婿吳舂接觸過,同樣賓主盡歡。

畢竟陸炳的特殊身份就是一個金字招牌,錦衣衛最有前途的兩個指揮之一,沒有人會輕易拒絕陸炳的示好。

在陸炳爲了自己的政治首秀而偷偷運作的時候,被視爲“獵物”的秦中堂已經恢複了工作。

闊别兩三多月後,秦德威終于回到了文淵閣入直。數十名中書舍人擁擠在不大的院落中,熱烈迎接秦中堂載譽歸來。

秦德威站在文淵閣中堂外的月台上,對衆人笑道:“本中堂不在的時間裏,爾等可曾用心做事?一應文牍事務可曾流暢運轉?”

有人答道:“吾等敢不用心,文牍盡都及時流轉無差!中堂盡可放心!”

秦德威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領導不在的時候,一切公務能盡善盡美的處置,那豈不就說明領導很多餘?

還是貼心人方佑反應快,立刻補充道:“其實不敢欺瞞中堂,雖然我等做事盡心,但才力有限,又缺主心骨,故而事務運轉也常有凝滞!”

秦德威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揮手道:“散去做公事吧!”

走進文淵閣中,秦德威見中堂裏擺設沒有變化,于是更滿意了。

等方佑跟着進來後,秦德威又很關心的問道:“聽說翟閣老起複了,也是值守文淵閣,他的公案又擺在在哪裏?”

方舍人答道:“翟閣老雖然起複入直文淵閣,但稱病在家,一天都沒有來過文淵閣,所以也就沒有特别安排過。”

秦德威呵斥道:“怎可如此怠慢!準備都是做在前面,哪有人來了再準備公案的道理?”

方佑毫不在意這批評,随便應聲說:“是是。”

秦德威又歎道:“可是其他閣間又太過于狹窄陰暗,不适宜老年人辦公,也真沒有合适地方了。”

方佑聽到秦德威這些話,忽然覺得秦中堂還是有幾分體貼心的。

文淵閣當初設計初衷就不是用來當中樞辦公的,誰能想到後來的功能演變,但硬件條件實在跟不上了,各個隔間出了名的光線很差。

然後秦德威又指着東邊說:“我看那裏有地方,你去收拾出房間,準備好公案,以及各樣用具,預備給翟閣老!”

方舍人:“.”

他收回剛才的想法,就是“覺得秦中堂還有幾分體貼心”這句。

文淵閣成爲内閣辦公地後,房間一直不大夠用,先是在兩側擴建了诰敕房和制敕房。

然後嘉靖朝的前幾年,又在東诰敕房的南邊空地增修了卷棚三間。

秦德威所指的東邊,就是這裏,如果要比喻,就相當于是正常人家院落的東廂房。

讓一個前輩大學士離開正中的文淵閣,去東卷棚辦公,那真就是直接騎臉羞辱。

閣臣的官職字面就是“入直文淵閣”,而不是“入直東卷棚”!

方舍人敢發誓,如果把翟銮公案直接安置在東卷棚,翟銮就更不會來上班了!絕對要憤而辭職,不辭職隻會被人笑話,根本沒臉留下!

當然也許這就是秦中堂的意圖,反正方舍人不敢問也不敢想,反正一切都是因爲翟銮當初自作孽啊。

這時候,忽然傳來消息,嘉靖皇帝下诏讓閣部院三品以上大臣、掌科掌道、掌院翰林學士、五軍都督府左右都督等文武大臣廷議增補大學士以及增設軍機處之事。

秦德威收到消息後又回家去了,方舍人将秦中堂送到午門,他感覺秦中堂來上班就是爲等這個消息來的。

又過三日,西内門廊房十分熱鬧,主要是參加這次廷議人數比較多,大概是體現出一個集思廣益的意思。

漸漸廊房裏站不下了,于是廷議地點就移到了戶外太液池東岸。正值秋高氣爽,算是京城最好的季節了,在戶外也舒适。

廷議還沒開始,衆人三三兩兩的站在水邊,個個神情嚴肅。雖然大佬們開會次數不少,但今天的會議内容重要次數仍然能排的上号了。

增補一個大學士,增設一個專門處理邊境、災情、民變等加急事務的軍機處,哪個都是非常重要的政務,更别說兩個都要讨論!

不知誰喊了一聲:“秦德威來了!”

衆人齊齊扭頭向西内門看去,果然望見秦德威的身影不緊不慢的從西内門裏走了出來。

除了在獻俘禮當了次不能自由發揮的配角,算起來秦德威實際已經有兩三個月沒在朝堂上出現過了。

今天這個人沒有穿那套伯爵冠服,仍然身着四品文官的官服。他的出現,并不在情理之内,但又在意料之中!

閣部院三品以上、掌科掌道、掌院、五軍都督府左右都督,這些條件裏,秦德威哪個也不夠格,但卻偏偏出現在這裏,這就叫“不在情理之内”。

但衆人卻沒有一個感到奇怪的,這就是“又在意料之中”。混朝堂的都知道,秦德威有一百種借口或直接或間接的來參加廷議。

秦德威走到水邊,想了想又往外走了幾步,距離水邊遠一點,這樣比較安全。

這時候有人開口道:“秦學士似乎并無資格,爲何能出現在這裏?”

秦德威詫異的順着聲音看去,是個不認識的老人,在其身上官袍掃了幾眼,隻能确認是個大佬級别人物。

然後秦德威答話說:“新朝臣?入朝滿有兩個月沒?聽我一句勸,新人就多學多看多聽少說啊。”

兵部尚書王廷相“好心”介紹了一句說:“此乃左都禦史屠僑号東洲,剛從南京刑部尚書遷轉來的。”

秦德威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出鎮宣大時,接替已故大佬霍韬當左都禦史的人。

然後秦德威就笑道:“原來是屠總憲當面!看來吏部尚書的後人,官運都不差啊!”

屠僑的叔祖父乃是成化朝名臣、吏部尚書屠滽,秦德威針對的就是這點。

但秦中堂話音才落,旁邊不遠處吏部尚書許瓒冷哼一聲,表示了不滿。

因爲許瓒他爹也是前吏部尚書,一不小心被秦德威的火力無差别覆蓋了。

結果秦德威就沒法繼續拿這個點去諷刺了,又對屠僑諷刺道:“好叫屠總憲知道,這次溫學士生病了,我替他作爲翰林院代表,來參加廷議。莫非屠總憲打算糾察翰苑事務了?”

旁人都有點奇怪,實在看不明白。按道理說,秦德威和屠僑之前都不認識,爲何才第一次碰面就針尖對麥芒了?

就算秦德威自帶拉仇恨欠打體質,也不是這麽莫名其妙吧?

不知道别人怎麽想的,秦德威很清楚,曆史上的甯波人屠僑可能是浙江走私最大的黑後台之一。

在浙江查走私的官員,很多都被把持都察院十幾年的屠僑收拾過,但在史書上屠僑卻是“以清正聞名”。

秦德威還猜測,八成是自己在皇帝面前奏對時,涉及浙江沿海走私情況的某些言論,風傳到屠僑耳中了。

踏馬的,在官場真是一點秘密都沒有!

屠僑還想說什麽,卻被幾個浙江官員拖走了。這位左都禦史可是浙江幫的支柱大佬了,千萬别輕易就栽了。

秦德威就在後面叫道:“你們幾個老人多教新人學學規矩!”

此後又轉頭問吏部尚書許瓒:“聽說陛下将我的自辯疏下吏部議論,可曾有了結果?我和嚴世蕃之間隻差一品半這個問題,究竟應該如何解決?”

許天官不想與秦德威說話,快步離開,找首輔夏言去聊天了。

秦德威環視四周,忽然又看到了低調的翟銮翟閣老,稍稍的感到意外。

其實别人也挺無語的,這翟銮最近稱病不出不去上班,但每到廷議廷推這種會議時,卻又能活蹦亂跳的出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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