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與别人的約定,将李小娘子她哥、李成梁他爹、李泾運作爲京營的協同坐營官,就算鍍金完畢,然後調回遼東去。
所以才有了秦德威今天送李泾的事情,比起在京營處處受拘束相比,李泾也樂意回遼東老家去。
尤其是還能以參将武職回去,衣錦還鄉乃是人生最大的爽感之一了,雖說這榮耀一大半是靠妹子換來的。
秦德威之所以送行,不僅僅是因爲李小娘子的緣故,确實也有不少話要叮囑,自家後爹還在巡撫遼東呢。
将李泾送到了城東官亭,臨别之際,秦德威便很鄭重的說:“我有幾句話不便寫在信裏,你到了遼東一定要親口傳給曾老爺。”
李泾抱拳道:“盡管吩咐,定不辱命!”
秦德威就繼續說:“嘉靖十四年,我給朝廷上了《五年定遼疏》,而明年就是嘉靖十九年,五年之期将滿。
所以請你轉告曾老爺,無論如何,一定要做出政績來!無論改制、錢糧都要出彩!”
這事關系到秦中堂的威望,不可輕忽!區區一地都改不好,以後拿什麽去說服别人?
然後秦德威猶豫了片刻,才又說:“若政績不那麽出彩,我還有個法子。
遼東地廣人稀少,又有水源,可以從對面北虜那邊,招徕最赤貧的那些底層人口,鼓勵他們逃亡過來,劃給地方放牧。
記住不收中上層,隻要最底層甚至奴隸,善加招撫輕徭薄賦,彼輩脫出苦海逃得生天,必定感恩戴德,以後就可以利用了。”
秦德威說得這個法子,在原本曆史上大明就用過,效果還挺不錯。
然後北虜那邊也學會了,反向招徕大明邊鎮的赤貧農戶、軍丁,到了北邊後也給與土地耕種,負擔比在大明輕得多。
雙方互相挖牆角,結果兩邊逃亡去了對面的膽大窮人,都比在老家過得好.
最後秦德威強調說:“但這個法子隻能當備選,不到别無他法時,讓曾老爺不要輕易輕啓用!”
李泾好奇的問道:“莫非還有什麽後患?”
秦德威解釋了一句:“不是後患的問題,而是手裏要存點東西!如果策略都讓曾老爺用完了,以後我怎麽辦?”
李泾:“.”
他再一次明白了,難怪秦德威年紀輕輕便能位列中堂,這就是搞政治的!
送走了李泾,秦德威和李小娘子掉轉馬頭,向着城裏面走。
李小娘子比平時稍顯沉默,長到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身邊沒有娘家親人陪伴了。
秦德威也不知道怎麽勸,隻能讓李小娘子慢慢适應了,以李小娘子的開朗,應該很快就能過去。
快走到宣武門時,李小娘子冷不丁的說:“聽說秦先生你給很多女人寫過詩詞。”
秦德威很娴熟的否認:“我不是,我沒有,被瞎說!都是謠傳,真沒有給很多女人寫過。”
李小娘子又換了一種角度:“那就是給女人寫過很多詩詞啊。”
詩詞流傳的太多,這個數量問題否認不了,秦德威就解釋說:“我是給女人寫過很多詩詞,但這個女人就是王憐卿,九成數量都是寫給她的,因爲隻有她能用得上。”
李小娘子用眼角瞥着秦德威,捏着嗓子說:“可是你都沒有給我寫過呢”
女人你這是在玩火!秦德威說:“美人趨駿足,晴日麗春風。各倚千金貴,齊驕三市中。
飛鞚嬌才逞,萦鞭捷有神。霓裳同躞蹀,霞帶共缤紛。”
李小娘子:“???”
秦先生從來都是這麽快的嗎?她還沒醞釀好情緒呢!
秦德威目視前方,詩詞還在不停往外噴發:“似驕仍似怯,憐駿複憐神。顧影妝全堕,停鞭态轉新。
輕似臨風迅,驕還顧步頻。金羁搖钏穩,朱汗透蘭紉。”
李小娘子還沒回過神來,就見秦先生又完結了好幾句,實在太快了,讓她簡直毫無享受體驗。
秦德威便又擡起一隻手伸向前方,深情款款狀的吟道:“豔色全翻雪,明妝不動塵。行邊芳草媚,顧處萬花新。
皇都應絕足,傾國複何人。一顧同千裏,雙飛拼此身!
我完事了,你好了嗎?”
李小娘子咬牙切齒的回應說:“好了!秦先生簡直太厲害了!”
回到家中,張三就禀報說有陳鳳、胡宗憲二人正在外書房候着。
秦中堂本來想午後去文淵閣點個卯,然後去四夷館,啊不,去協理夷務衙門梳理一下新工作。
但有這兩人過來,秦中堂就隻能留在家裏會客,便直接吩咐下去,讓廚子先整治酒席候着。
在外書房,秦德威與陳、胡二人見過禮,分了賓主落座。
然後秦德威問了問兩人行程,以及沿途風土人情,便又問道:“你們去過了吏部沒有?”
按照規矩,兩人要去吏部交還原有文憑,然後辦新職務手續,期間還要各自叙職。
陳鳳答道:“入城後便先來你這裏拜訪和安頓,尚未去吏部。”
秦中堂批評了幾句說:“爲人臣者先公而後私,你們應該先去吏部,再來我這裏。下次還是要注意些,不要輕易落人口實。”
此處沒有外人,陳鳳忍不住就問道:“我這次超升入京,莫不是秦闆橋你使了力氣?”
秦德威點點頭道:“那自然是我,不然誰能記起你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知縣?”
陳鳳還有點擔憂的說:“可我對兵事所知不多,怎會想到調我去兵部做主事?”
秦德威說了句大實話:“你現在是否精通兵事,沒那麽重要,能在兵部站穩腳跟就是了。”
工具人還要什麽懂不懂的?知道一切聽誰的就行了!對于工具人而言,知識越多越反動!
就是陳鳳又想自閉了,而且聽秦德威這口氣,似乎打算讓他長期在兵部任職了。
隻有秦德威很清楚,将來無論南還是北,兵部的重要性無可替代。
趁着王廷相還在當兵部尚書的時候,趕緊安插些自己人。畢竟王廷相年紀大了,真說不好還能再幹幾年。
想到這裏,秦德威就囑咐說:“你在兵部要用心學習,不可自滿,将來就安心在兵部升遷。”
安排完陳鳳,秦德威又對胡宗憲說:“朝廷用你爲科道,一樣也要盡心王事。你的具體差遣,過幾天就知道了。”
胡宗憲又不傻,聽到秦德威這種話,立刻就明白,自己這個禦史是怎麽來的了。
這讓他十分詫異,主要是他與秦德威并不是最親近的友人,沒想到秦德威居然主動提攜自己。
随即胡宗憲又有新的不解了,也不知道秦德威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點?
然後胡宗憲很關心的問道:“在下會有什麽差遣?”
監察禦史隻是一個泛泛的官職,很多禦史都兼着各項差事,從地方到朝廷,從刑名到錢糧,五花八門無所不包,幾乎滲透了體制的上上下下。
這就是太祖高皇帝精心設計出來的制度,用禦史以小制大,盯着方方面面,防止出現權臣專擅、架空皇帝的局面。
秦德威就對胡宗憲答道:“朝廷要派禦史巡視閩浙海防,這差遣大概會落在你頭上。”
霧草!胡宗憲下意識的說:“太遠了。”
剛千裏迢迢的趕回京師,又要趕三四千裏的路去閩浙,也太不安逸了。
而且差遣是巡視海防,必定沿着海岸線風吹日曬,也沒有大都市生活條件,絕對是辛苦非常。
胡宗憲苦着臉,秦德威到底看上了他哪點,他改還不行嗎?
秦德威皺着眉頭,他如果不是黨羽匮乏,十分缺人手,又怎麽會想起胡宗憲這個曆史名人?
但眼前這個貪圖逸樂的胡宗憲,與曆史上的胡宗憲怎麽也聯系不起來啊。
難道曆史人物也是有成長性的,年輕時胡宗憲就該如此?
旁邊陳鳳感覺胡宗憲也太不上道了,差遣還沒落實就叫上苦了,就不知道問問秦闆橋的思路?
于是陳鳳主動插嘴問道:“若梅林去巡視海防,具體該如何行事?”
秦德威就答道:“也不需要另外做什麽,摸清方方面面的情況,讓朝廷真正了解最爲重要!”
現在還不是全方位介入海上事務的時機,最起碼要先等到日本國朝貢團到了京師後,看情況再定。
所以讓胡宗憲去巡視海防,有搜集信息情報以待将來的意味,同時全面清查一下大明東南海防的家底。
所幸穿越到的是嘉靖朝中前期,各方面還沒有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可以讓秦德威有充分時間去布局。
再過兩年,嘉靖皇帝就要開始因爲國庫出現虧空而急眼了。
至于爲什麽是胡宗憲,秦姓穿越者想了半天,感覺有這麽一個大曆史名人,不用白不用。
曆史名人是人才的概率,遠超過陳鳳這樣不太知名的。
而且正巧胡宗憲在原本曆史時空裏,最後還是總督東南沿海事務,專業十分對口。
就是現在,秦德威有點自我懷疑了,眼前這位胡宗憲到底行不行?
然後秦德威又吩咐仆役去收拾房間,陳鳳打算暫時住在秦府,但胡宗憲卻推辭了。
他還心心念念着去教坊司胡同包月,如果以後正式成了禦史,風憲官要講究體面,估計就不方便了!
秦德威也不以爲意,招呼者兩人入席,算是接風洗塵。
幾圈酒下來,話匣子繼續打開,秦德威看着陳鳳和胡宗憲,不由得感慨道:“可用之人,還是太少了!你們都要抓緊上進,盡早撐起一方天地。”
陳鳳笑道:“你在京師人脈如此寬廣,還能沒有可用之人?反而對我們這麽大期待作甚?”
秦德威苦笑道:“那些人位置都太高了,用起來其實并不好用,現在最缺的就是即插即用的中堅啊。”
陳鳳聽不懂,真理解不了秦德威的意思。還有,什麽叫即插即用?
對于寄托厚望的好友,秦德威很耐心解釋道:“我所能接觸到的熟人,一是老師張大宗伯這樣的,其餘還有兩個尚書。
位置尊貴,高高在上,輕易動不得,能随便委任差事嗎?除非出現大亂危機,還真不可能讓實職尚書去兼領差遣。
二是許谷、趙貞吉、邢一鳳這樣的好友,全都是翰苑詞臣,能随便從翰林院降調出去嗎?
這些人到目前爲止,也是中看不中用啊,隻能在翰苑養望,可遠觀而不可.使用焉。”
陳鳳聽得一愣一愣的,秦闆橋這個煩惱實在太高級了,那種黨社大佬才會有這種煩惱。
而他陳鳳很抱歉,就是個垃圾離職知縣,無法與秦闆橋感同身受。
秦德威長歎一聲:“所以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憂慮。”
陳鳳不同見解:“我倒是覺得,秦闆橋你多慮了!常言道,窮在鬧市無人理,富在深山有遠親。
你秦闆橋今日之功名地位,肯定會有前來主動投靠的人,隻要信息挑選,何愁乏人可用?”
恰好正在此時,有仆役在屋門外禀報說:“有蘇州章煥,自稱是老爺故舊,前來拜訪。”
陳鳳對秦德威社交圈十分熟悉,聞言十分迷惑的對秦德威說:“你有這樣的故舊?”
秦德威仔細想了半天,終于憑借強大的記憶力記起來了。
八年前也就是嘉靖十年,曾老爺中舉的那次南直隸鄉試,這位叫章煥的士子,被文壇大佬文征明介紹過來,找秦德威借官房居住。
畢竟當時貢院附近的閑置官房,大半都被某秦姓小縣霸提前壟斷了。
再後來這位章煥與曾老爺一起中舉,又一起中進士,成爲曾老爺同年後,與秦德威直接聯系就少了,畢竟差着輩分,何況這章大人又去了外地做官。
沒想到在今日這位章大人,突然又跑過來,以故舊身份主動登門拜訪秦德威,就因爲八年前借過一次房子的“恩情”。
陳鳳通曉了前因後果,便撫掌大笑道:“看!我說什麽來着,你真是多慮了!隻要你真想網羅,何愁沒有可用之人。”
此後章煥也加入了進來,幾人一直喝到了黃昏,才興盡而散。
陳鳳留在秦府住,就和秦德威一起送了另兩人出去。
望着胡宗憲的背影,秦德威對陳鳳說:“這位胡兄,今天話有點少啊。”
陳鳳答話說:“畢竟人還年輕,不太會遮掩情緒,或許是對新差遣還不太情願。”
秦德威搖搖頭,歎道:“玉不琢不成器啊。”
然後又對馬二說:“傳我的話去教坊司胡同及西院胡同,誰敢接待胡宗憲,就去大同勞軍吧!這是禮部尚書最倚重門生的說的!”
随即秦德威又考慮起一個學術問題,曆史名人多半都有個性,所以曆史名人到底适合不适合當工具人?
今天事情簡直倒黴到讓我抑郁啊,但還是堅持碼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