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馮老爺這次猜對了,仇鸾真的就是怕了,甯可被朝廷處罰也要把事情終結。
如果被朝廷處分完,秦德威還要“追殺”就壞規矩了。
馮老爺還有很多話想說,萬分感慨道:“我這次回京師,發現變化最大的就是你秦德威啊,你與過去真不一樣了。”
秦德威莫名其妙,他能有什麽變化?又不是真的十幾歲少年,幾年時間就能完全變樣。
馮恩想了一會兒,找出個形容詞:“比起過去,你現在實在太目中無人了。”
秦德威詫異的反問說:“難道過去我不是目中無人?”
馮恩解釋自己的想法說:“我的意思是,你的行動太嚣張跋扈了!
而且與過去還不一樣,過去沒人怕你,但現在别人開始害怕你了,比如這次的仇鸾。
過去總有人能制約你,而現在誰還能約束住你?”
秦德威插了一句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馮恩沒搭理秦德威打岔,繼續說:“你如果是一個閣部高官,位份到了那個地步,别人害怕你倒也正常。
可是你現在隻是個從五品翰林,讓别人這樣害怕,這根本就不正常。
給我的感覺,就是類似于德不配位的那種感覺,或者說這叫位不配德。”
秦德威又問:“那你說怎麽辦?”
馮恩勸道:“還能怎樣,就是兩個字,低調!”
秦德威低頭掰着手指頭算數字,馮恩疑惑的說:“你這又是作甚?”
秦德威答道:“我是想算算,你是第幾個勸我低調的人。”
馮恩氣得說:“那你就聽一句勸吧!”
秦德威長歎一聲,起身離去:“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嘉靖朝最後的“好時光”就隻剩這幾年了,以後都是糟爛時候。
想做的事情太多,偏偏着急也沒用,也有很多布局想法,但又隻能慢慢來。
唯一能快起來的,大概也就是官場了。
如果慢慢苟着,進步太慢,那麽到了糟爛時候又怎麽做事?
舉個更直觀的例子,如果嚴嵩都當首輔了,他秦德威還是個六七品小官,那他拿什麽去對抗嚴嵩?
所以時不我待啊!
馮恩望着秦德威的背影,似乎覺察到了一點孤獨感。
轉眼又過兩日,是朝會的日子。在奉天門開了大朝會後,核心文武大臣又去了文華殿開小朝會。
左都禦史霍韬出列奏道:“前日鹹甯侯仇鸾到都察院自首,承認與侍讀學士秦德威各自指使多人,當街互毆。
經查實,仇鸾先與他人發生沖突,秦德威爲替友人出頭,與仇鸾約定會面。
雙方共彙聚三百八十餘人,多爲豪勢奴仆,于西城街道大打出手,緻使百姓驚恐惶然,西城地面不安,朝廷顔面大損。
其中秦德威從張家大量借人,故而人多勢衆,占盡上風,打傷仇鸾一方百餘人,逼迫仇鸾服軟認輸。
此後仇鸾害怕遭受秦德威報複,被借毆鬥之事作文章,故而又到都察院自首其事。”
霍韬隻羅列查明的“事實”,并未提出處罰建議,主要是因爲兩邊身份都特殊。
無論勳貴也好,翰林也好,都是理論上的天子親臣,所以隻能由天子做出處罰。
殿中上上下下聽完霍韬的奏事,心裏隻覺得十分怪異。再想了想,就發現怪異在哪裏了。
一個翰林打群架居然打赢了鹹甯侯這樣的勳貴,這簡直不符合慣性認知。
另外,霍韬的話也挺老陰陽的,三言兩語刻畫出秦德威的跋扈嚣張,明擺着給秦德威拉仇恨。
就在這時,英國公張溶突然出列,言辭懇切的奏道:“臣有一言,請陛下明察!
此事前因後果,實乃秦德威恃寵而驕,肆意橫行,欺淩武勳!”
衆人聽完這幾句,内心依然古井無波。秦德威更讨皇帝喜歡,你看不慣又能怎麽樣?
有本事你打他去啊,哦對,竟然還打不過。
但張溶的話并沒有說完,繼續控訴說:“那秦德威隻不過從五品詞臣,憑什麽能如此淩虐他人?
究其根本,所依仗不過是陛下之殊恩!
自陛下禦臨以來,嚴厲約束内宦、勳戚,懲處仗勢橫行、爲非作歹者,天下皆稱頌陛下之聖明!
如今這秦德威,隻得一點恩寵,卻敢肆虐妄爲!其中三味,惟請陛下明鑒!”
這下大家都明白,這英國公張溶究竟想表達什麽意思了,他切入的角度也很刁鑽。
當年嘉靖皇帝特别讨厭别人打着皇帝旗号,或者依仗皇家權勢,在外面橫行霸道爲非作歹。
所以嘉靖皇帝對宦官、勳戚約束都很嚴厲,沒有像孝宗、武宗那樣縱容宦官和外戚。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宦官、勳戚都被嘉靖皇帝你收拾了,那秦德威你管不管?
秦德威的跋扈并不是利用自己本身的權力,一個侍讀學士能有什麽實權?
秦德威這種底氣,歸根結底來源于皇帝的恩寵,是皇權的衍生。他跋扈的性質,與當紅太監、佞幸沒什麽本質區别。
所以英國公張溶就站了出來,表達這種不服氣了。
陛下你不是最讨厭借勢胡來的人嗎?總要一碗水端平吧?
總不能嚴打仗勢橫行的太監、勳戚,卻對恃寵而驕的文臣就輕輕放過?
衆人漸漸品出意思,心裏感受也更怪異了。
一個翰林官,居然被勳戚彈劾恃寵而驕、跋扈橫行,也是沒誰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就很難相信,反過來才更符合大家的認知。
這秦德威不但能屢屢突破上限,還能不斷的拉低下限啊。
那些與嘉靖皇帝打了十幾年交道的老臣,對皇帝都有一些了解。
嘉靖皇帝之所以讨厭太監、勳戚在外面胡作非爲,其實也是性格原因。
第一,他大概覺得這種行爲侵犯了本該屬于皇帝的權力,等于是拿着自己的東西亂用。
第二,他可能認爲這是對皇帝的愚弄。
有些人利用皇權在外面攫取利益,心裏還笑話皇帝被蒙在宮裏是個傻子。
以嘉靖皇帝的性格,絕對不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不允許自己被當傻子。
所以英國公張溶控訴秦德威,實際上相當于提醒皇帝,秦德威他觸犯了您的心理警戒線了!
最近寫的太浮躁不紮實,我得反思反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