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形勢是這樣的,夏言和顧鼎臣雙雙入閣後,實職吏部尚書和實職禮部尚書都空缺了出來,對很多高層官員來說是個很好的晉升機會。
就算争不到吏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但若有人升爲那兩個尚書,肯定又會空出其他位置啊,這就是官場連鎖反應。
禮部尚書這個位置,有資格的候選人很多,按默認潛規則必須有詞臣出身。
比如南京禮部尚書嚴嵩是一個,又比如老資格禮部左侍郎、當世經學大家湛若水是一個。
現有詞臣裏,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溫仁和,詹事府詹事張璧,都是有資格直接進位禮部尚書的。
還有其他一些詞臣出身,已經遷轉爲侍郎的,也都有資格。
但王以旂王師叔這樣的人,非詞臣出身的官員沒有資格去當禮部尚書,這是硬标準。
至于吏部尚書,比起特别講究出身的禮部尚書,名義上候選人似乎更多,好像是個二品三品就可以考慮,但實際操作裏,候選範圍更狹窄。
畢竟吏部尚書是外朝之首,是内閣之外的第一文官,地位極其特殊。
關于吏部尚書的推舉,也有一套默認的規則。資曆要老,威望要高,不然鎮不住場子。
一般都是從其他二品進位,除非有皇上殊恩,基本不可能有三品直接升吏部尚書的事情。
還有一個默認但卻經常被強權破壞的潛規則,吏部尚書人選最好與内閣保持距離,不要與内閣關系太好。
所以能進位吏部尚書的候補人選,實際上隻有各部尚書、都禦史這個圈子。
地位最低的工部尚書不用想了,刑部尚書王廷相去年剛加了兵部尚書(虛)兼京營總督,兵部尚書張瓒也是去年剛從宣大總督升上來,禮部尚書還空着呢。
這樣算下來,吏部尚書真正的候補人選隻有兩個了,戶部尚書許贊和左都禦史霍韬。
敦倫完事後,頭腦越發清醒的秦德威分析完這一波,就理解霍韬爲何如此上心了。
這對霍韬而言,真的是非常好的機會,二選一的概率實在太大了。
許贊長處在于資格老,弘治九年進士,做官四十年了,他爹也當過吏部尚書。
其實許尚書家在後世更有名,花園口這個地名就來自于他家的許家花園。
霍韬長處在于得到皇帝的偏愛,是議禮派當今唯一的旗幟了,而且霍韬和内閣大佬夏言矛盾很深,這也是很大的加分項。
清晨,徐妙璇從睡夢中醒來,伸手往旁邊一摸,卻摸了個空。
她坐了起來,喊了幾聲,便有婢女進來禀報說:“秦老爺早早的就起來,上朝去了。”
徐妙璇莫名其妙,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夫君突然如此積極的上朝去。
現在那種幾千人的大朝會,所謂的禦門聽政,其實就是純禮儀了。而且也不是天天舉行了,君臣都受不了。
按近些年慣例,每次大朝會完了後,在文華殿還有小朝會,算是真正能讨論點事情的場合。
文華殿裏,閣部院大臣、科道、翰林、公侯驸馬舞拜完畢後,重新站好了班位,這才是“有事進奏無事退朝”的場景。
就在這進奏環節,突然從翰林中搶先閃出一人,年約十八,玉樹淩風,不是秦狀元又是誰?
頓時将因爲起的太早昏昏欲睡的朝臣驚醒了,這厮不是半請假半曠工,從朝中消失幾個月了嗎?
嘉靖皇帝日理萬機,差點都忘了這人是誰,沒把秦德威這個名字與眼前“陌生人”對上号。
腦子轉了幾圈才認出來這就是去年的狀元秦德威,寫詩水平特别高的那個。
隻聽秦德威道:“臣左贊善兼修撰秦德威,近日聽聞陛下過失,萬死伏請陛下改正!”
衆人看秦德威的目光,頓時像看死人。
朝臣都知道嘉靖皇帝最煩别人當衆挑毛病勸改過了,覺得這樣會讓他很丢面子。
還以爲秦德威“退隐”了幾個月,知道點利害了,沒想到變得更飄了,居然敢“犯龍顔批龍鱗”了。
難道說,這秦德威想玩個大的,騙一頓廷杖?以秦德威的性格,非常不排除這種可能。
果然嘉靖皇帝臉色陰沉了下來,目光如電鎖定住了秦德威。
秦德威渾然不覺,繼續奏道:“自古以來,人君大事就是兩類,人事與政事!
按我大明體制,陛下将政事授權給内閣,又将人事授權給吏部尚書!
所以内閣大學士與天官都是重中之重,本該由陛下乾綱獨斷,才可統領萬方!
但近日聽聞,陛下诏許外朝廷推吏部尚書人選,臣以爲此舉不妥!”
衆人聽到這裏,隐隐感到,秦德威所謂的“進谏”,可能與他們所想象的“進谏”不是一回事。
秦德威繼續奏道:“天官手握铨政,本身已經極爲要害,天官人選應該由陛下欽點,不須假旁人之手。
用人最爲要緊的就是公正!若讓朝臣擅自廷推天官人選,各自焉能沒有私心?如果各懷鬼胎,又怎能保證天官公正?”
最後秦德威擲地有聲的進言說:“臣以爲,用人之權不可移于他人之手!
萬死伏請陛下三思,收回诏令,不要讓朝臣廷推天官!陛下英明神武,自可抉之,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衆人:“.”
這個進谏實在太清新脫俗了,居然阻止皇帝放權,請皇帝改正“過錯”的方式就是收回權力。
這到底是想拍馬,還是想進谏?
嘉靖皇帝暗暗感慨,這秦德威雖然十分機敏,詩也寫的好,但畢竟年輕,政治上還有點幼稚,理解不了自己的意圖。
這樣純良的年輕人要鼓勵,不能太過于打擊。
于是嘉靖皇帝回答了三個字:“知道了!”
秦德威卻也沒再争什麽,施施然起身回了班位。
這又讓衆人疑惑不已,姓秦的突然出現在朝堂,又突然因爲吏部天官的問題開口進言,意欲何爲?
那秦德威絕對不是小白官員,多少次事實證明,那些把秦德威當小白的官員,不是去邊疆效力了就是回老家種地了。
所以秦德威的一舉一動,肯定都有深意,蘊含着政治目的!
朝堂上衆人都是聰明人,立刻就猜出了秦德威的意圖:他想搞事!
而且搞事目标必定是吏部天官的任命問題,不然無緣無故的,秦德威爲什麽就這個問題對陛下發言?
這個跨年簡直慘絕人寰,一邊和女朋友吵架一邊碼字,拖到現在寫完這章都不知道寫了啥,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