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告辭的秦德威,夏言覺得今天的秦狀元有點不同尋常。
尋常的秦德威應該是什麽樣的?鋒芒畢露,咄咄逼人,不達目的不罷休。
而今天又是什麽樣的?仿佛就是爲了盡到義務,過來走個形式一樣。
有氣無力的象征性說幾句,表示出“我提醒過了”就完事了,太敷衍了!
不過來拜訪的人實在太多,夏師傅沒有太多精力放在一個人身上。
所以對秦德威的表現稍微奇怪了一下,就扔到腦後了。
而秦德威回到家裏時,徐妙璇也已經從徐小弟那裏回來了。
夜深人靜,兩人躺在床上相敬如賓,簡直不像是才成親幾個月的小夫妻。
這絕對不是因爲感情淡了,主要是今天兩人都有心事。
最先發現氣氛不對的是秦德威,他捅了捅枕邊人,問道:“你想什麽呢?”
徐妙璇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唉聲歎氣的說:“唉,這裏面怎麽就沒個動靜呢?”
秦德威懂了,她這是今天看到已經懷孕的弟媳,心裏受刺激了。
低情商回應:反正我沒問題,去年在南京還生了個。
自以爲是高情商回應:沒事沒事,這也沒多久,不要在意。
真高情商回應:能動手就别哔哔。
徐妙璇暫時放下心事,反問道:“那你想什麽呢?”
秦德威便說:“我在想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情。”
徐妙璇知道夫君不會無緣無故的想這個,又很關心的問:“這三個裏頭,你是哪個?”
秦德威答道:“黃雀。”
徐妙璇松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秦德威歎道:“如果黃雀故意看着螳螂去捕蟬,這個蟬是不是有點可憐?”
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徐妙璇完全站在夫君的立場上,寬慰說:
“即便沒有黃雀,螳螂也要捕蟬。或者說,如果螳螂不去捕蟬,黃雀又哪來的正義?”
有個枕邊人說說體己話真的很好,秦德威忍不住惡趣味,又問道:“你想不想知道這隻蟬是誰?”
被自己比喻成可憐蟬的人是正走向人生巅峰的實權閣老,秦德威很想看看,璇姐兒會不會被吓得花容失色?
徐妙璇蹙眉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猜是皇上?”
秦德威:“.”
這到底是誰想吓誰呢?不過細想起來,似乎也有點道理。
又過兩日,徐妙璟帶來了消息,秦太監答應提供地方。
原來這禦馬監擴張至今,在京師及北直隸有二十九處理論上的草場,但大部分其實都已經租出去開墾種地了。
真正可用來試驗的草場,位置最合适的一處,就在宣武門外西南二十裏。
總面積一萬畝,南北大約長六七裏,東西寬四五裏,試驗新式佛郎機炮也夠用了。
秦德威腦補了下方向,詫異的說:“那地方不是盧溝橋嗎?”
徐妙璟答道:“确實距離盧溝橋不遠,廠公答應把這地方借出來用了。”
秦德威極其的意外,他就是随口請徐小弟去說說,本來沒抱多大指望,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成了。
還沒來得及動用王廷相去說呢!
傳聞中,這些太監尤其是實權大太監,不都是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的嗎?
他們唯一依靠的就是皇權,對宮外的人根本不在乎,爲什麽這秦太監如此痛快?
徐妙璟又接着說:“還有,那秦太監說了。如果有興趣,可以把這處草場租下來,每畝每年給禦馬監交個一分銀租子就好。”
秦德威:“.”
招徕佃戶開墾改種糧食後,每畝可以收五分銀子的租金,交給禦馬監一分後還剩四分。
一萬畝計算下來,每年能平白落個四百兩銀子,也真不少了,六七倍于自己的理論俸祿呢。
關鍵是毫不費力白來的萬畝良田産業啊,而且是每年的穩定産出,又不用給朝廷交稅。
秦德威很想不禮貌的問一句,徐小弟你莫非是秦太監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幹不幹?”徐妙璟躍躍欲試的說。
萬畝莊園雖然很令人心動,但秦德威還是搖了搖頭,非常謹慎的說:
“你要想清楚,這是太監對我們清流的拉攏和腐蝕!作爲清流詞臣,我必須要經受得住考驗!臨時借用可以,轉租就算了!”
哼,他秦德威堂堂一個前途無量的儲相詞臣,豈是一萬畝地就能收買的?
這時候,忽然有人來找秦德威,說是王以旂的仆役,請秦德威過去說話。
秦德威大吃一驚,這王以旂老大人就是他在南京時業師王以旌的弟弟,平常都是以師叔稱呼的。
但王師叔三年前外派總督河漕去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而且更奇怪的是,爲什麽不打個招呼,也好讓他秦德威出城迎接啊。
長者有召不敢辭,秦德威匆匆忙忙的出家門,去了王師叔家。
一路進了書房,行過禮後便埋怨道:“師叔你回京,怎的也不說一聲!我居然不知師叔行蹤,叫我如此失禮!”
王以旂無奈的歎口氣說:“如今你太醒目,所以故意不告訴你的,不欲讓京城别人知道你我的親近。”
秦德威又問道:“師叔這是何意?又沒有見不得光的勾當,讓别人知道了又怎麽了?”
王師叔苦笑道:“先前有人指點說,這次回京,務必不要顯露出與你的特殊關系,低調行事,以免影響考察。”
考察?怎麽又又又是考察?秦德威稍加思索,就明白其中道理了。
當初王師叔是以兵部侍郎兼右佥都禦史官銜,外派總督河漕,也是欽差性質,所以回京後也要按慣例接受考察。
因爲是總督,所以是接受都察院和兵部的雙重考察,而都察院當家人是霍韬
所以王以旂的做法倒也沒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必要因爲秦德威刺激到霍韬。
秦德威隻能對此表示理解:“那如今考察結束了?”
“還沒有考察。”王師叔依然在苦笑:“但那霍總憲托我給你帶個話!”
秦德威不能理解:“霍韬與我還有話可說?”
王師叔答道:“霍總憲說了,隻要你能安分守己,不胡亂插手近期的人事,我這考察就不會有問題!”
秦德威叫道:“我本來就不想插手!不對,我隻是個六品詞臣,本來就不該插手!”
王師叔無奈說:“可霍總憲他不相信。”
秦德威頓時也想到了關鍵之處:“這麽說來,霍韬有想去當吏部尚書的心思?拿着師叔你威逼我不許針對他?”
這日子還能不能清淨了,一個個反派不是利誘就是威逼,他隻是想安安靜靜的研發一下火炮,混過官場過渡期啊。
繼續求月票,我需要時間構思。其實這兩年真沒啥好寫的,本想着跳過算了,嘉靖十七年到十八年才是最精彩的時候,但人事和人物關系不交代清楚又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