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書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提出質疑說:“審問可以,但這個位置不合适,換個地方爲好!”
堵着劉家大門審案,未免也太不給劉大司馬面子了!
秦德威指着大門裏的羅衡說,“他仗着劉家庇護不肯出來,我等又礙于大司馬面子不好強行進入捉拿,不在這裏審還能在哪裏?
至少在這裏公開問案,能讓這姓羅的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讓他明明白白,省得說我等暗中操縱司法!”
齊知縣也對周尚書說:“若大司寇心有畏懼,那就請回吧,本官一力審問,然後上奏就是了。”
周尚書并不想吃這個激将計,隻是驚疑不定的注視着齊知縣,這是真豁出去了?
但此時齊知縣腦中盤旋着的,卻是秦德威念叨的一句話:不要慫,就是幹!赢了樓館花魁,輸了下地幹活!
看着堅毅的齊知縣,周尚書忽然又意識到,剛才可能不是激将計,他就是那樣想的——大不了一個人幹!
“那就開始吧!”周尚書點頭道。反正同意審問,又不意味着一定會站在哪邊。
如果連形式都不敢走,那他這個不敢審案的刑部尚書就要被人诟病了。
秦德威便開口道:“關于羅衡這個案子,首先要統一下思想,此人必定受劉大司馬姑息包庇縱容!
這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結案例啊,但凡羅衡有罪過,劉大司馬也難辭其咎!”
周尚書總覺得這話味道不對,呵斥道:“注意你身份,你隻是個原告!不用你來教我等如何審案!”
這次三堂會審是刑部、知縣、禦史,主審席位沒你秦德威的事情!
站在大門裏的羅衡聽到秦德威的話,知道絕對不能承認這些,如果把南京兵部尚書劉龍牽連了,那他就徹底完了!
他當即叫道:“諸公明鑒!在下雖與大司馬相識,但絕無勾結之意!秦德威毫無實證,血口噴人,實乃莫須有株連!”
秦德威指着羅衡斥道:“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那你給諸公解釋解釋吧,爲什麽聽到些許對你不利的風聲後,就毫不猶豫的往劉家跑?”
羅衡一時不能回應,當時幾十個衙役氣勢洶洶的對自己喊打喊殺,自己不到劉家避難,還能到哪?
或者說,自己到劉家避難是沒有錯,可最大錯處在于,劉大司馬他不在!
秦德威又咄咄逼人的再次質問:“那你再解釋解釋吧,爲什麽劉家人明知道官府找你,還敢擅自包庇你,而且不惜光天化日之下毆傷官差?”
劉家門子還算機敏,立刻代替答道:“那是因爲小的與羅員外私交甚笃,小的一時激于義氣行事,與我家老爺無幹!”
秦德威沒搭理門子,立刻對羅衡問道:“你現在立刻告訴我,這位門子姓什麽?叫什麽?歲數幾何?有無妻兒?兒女又什麽年紀?再做什麽?故鄉在哪裏?家裏幾畝地?地裏幾頭牛?”
羅衡瞠目結舌,關于這些問題,他絕大多數都答不上來,誰會注意一個門子的家庭生活細節啊!
秦德威連連冷笑:“這還叫私交甚笃?”又對齊知縣道:“這門子膽敢當堂做僞證!應當先記下來!”
又對衆人總結說:“總而言之,也不必自欺欺人了,要說羅衡與大司馬沒有深入勾結,連三歲小兒都不信!他此時還站在劉家大門内,就是最大的實證!
不過我等也無權審判大司馬,隻需将這個情況如實上報就行了。”
周尚書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秦德威,就是三年前秦德威弄應天府尹那次。一晃三年過去了,此子還是那麽善于“莫須有”啊。
至此羅衡才徹底明白,爲什麽先前秦德威如此虛張聲勢,還故意留了手讓他逃走。
其實真正目的就是驅趕他進劉家大門,然後就可以無中生有,制造他和劉家密切勾結的“證據”!
真的想不到,此子如此惡毒酷烈!這踏馬的就是欺負老實人嗎!
羅衡還想辯解什麽:“全都是你空口白話.”
秦德威卻根本不搭理羅衡了,隻對刑部尚書周倫說:“大司寇以爲如何?“
周尚書不置可否,隻含糊說:“事情總不能一面之詞,等劉公回來,再問問劉公。”
秦德威歎道:“大司寇還是覺得,不值當爲了在下這樣一個人物,去得罪劉尚書?”
周倫冷着臉,有些心照不宣的東西,說出來就沒意思了。本來與你秦德威就沒有什麽交情!
秦德威也沒頂撞周尚書,繼續說自己的,“那在下身爲原告,控訴下這羅衡的罪行。第一個就是,指使他人誣告良善,構陷攀誣之罪!”
大門裏的羅衡叫道:“你依然沒有實證,還是信口胡扯!”
秦德威掏出幾份文書,對周尚書說:“這是楊奇等人的招供,他們承認了受人指使才誣告在下。”
周尚書臉色變了變,這句話很簡單,但其中含義意味深長啊。
楊奇等人就是去應天巡撫那裏告秦德威的人,然後他們就全躲在句容了。
所以他們怎麽會反過來招供是誣告?秦德威不至于拿出假供狀吧?
想來想去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可能是應天巡撫盛端明搞出來的,也隻有盛巡撫才能審問這些人!
這又意味着盛巡撫在幫秦德威,這個推斷真讓周尚書措手不及。爲官數十載,真沒見過如此生硬的轉折。
先前盛巡撫與秦德威打的要生要死,秦德威都不惜去找太監檢舉盛巡撫了,怎麽轉眼之間又開始互相幫助了?
那麽大司馬去句容,秦德威也偷偷回到南京城,也是盛巡撫與秦德威打配合了?
要是這樣,自己的立場也要調整了.
不隻周尚書,就連站在大門裏聽着審案過程的羅衡也理解了,頓時如陷冰窖。
這盛端明竟然還沒等到被他們當棄子,就主動搶先叛變了!
那麽大司馬離開南京絕對不是偶然的!秦德威突然發動襲擊,也不是心血來潮一時沖動!
這時候羅衡再看秦德威,感覺就像是附骨之疽!正在對自己敲骨吸髓!
難怪經曆過當年大災變的汪正則怕成那樣,誰遭遇上一次,也會形成刻骨記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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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