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畢雲找秦福“賣好”,重點當然不是說在聊城已經發生的事,這隻是個鋪墊。
“現在可以得知的是,那秦德威和馮家人已經到了京城!”畢雲最後口述說。
這份密檔内容也就到此了,但接下來怎麽做,就要看秦太監接受不接受“好意”了。
秦福裝傻說:“畢爺你的意思是?”
畢雲暗示說:“應該能打探到他的住處,爲了你弟弟,要不要請他談談?隻要他肯改口說是誤會之類的,你弟弟就沒事了。”
秦福無語,這畢雲小聰明很多,但政治頭腦真不行。
就像上次,把馮恩移交給刑部,畢雲就是沒理解皇上的政治意圖,隻覺得廠衛顔面受損了。
其實缺乏政治頭腦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處在于這樣的人政治野心不大,所以皇上才能放心的讓畢雲這個前朝老太監主掌東廠。
壞處在于,缺乏政治頭腦的話容易被人坑,或者說容易犯方向性錯誤。
就說這次,你畢雲還想搞什麽?你不知道皇上的意圖是棄車保帥嗎?
被棄的車就是“弟弟”麥祥,要保的帥就是霍韬。
所以你畢雲還說什麽有辦法保住麥祥,就是一個方向性的錯誤啊,麥祥就不能保。
連他秦福這個當“哥哥”的也在皇上面前表過态了,必須懲罰麥祥。
不過秦太監想了想,雖然他很樂意看到畢雲掉坑,但畢雲這次是想拿“弟弟”作文章,搞不好會連累到自己,所以還是提醒一下吧。
“舍弟是甘願受罰,以堵住悠悠衆口,懂否?”秦太監很隐晦的說。
但畢雲聽到秦福的“好心”提點,反而像是發現了新方向。
“那就爲君分憂,可以将霍韬和麥祥一起保下來啊!隻要秦德威這個當事人改口,再讓秦德威去遊說他父親曾知縣,霍韬和麥祥就一起沒事了。“
秦太監就無語了,你畢雲這叫自作主張!皇上讓你去辦事了嗎?你瞎積極個屁啊!
畢雲又道:“所以煩請老秦你去找皇上說說,先讓皇上知道,然後我畢雲想法子去!
你我可以内外合力,爲君分憂,解除皇上的煩惱!”
鬼扯!秦太監真不想繼續說了,分尼瑪的憂呢!你能确定皇上的心思到底在哪裏嗎?
誰知道皇上是不是因爲對大臣在馮恩案裏表現不滿意,又想借着霍韬案爲由頭,挑動大臣之間的對立内鬥撕逼?
你要是把霍韬案直接弄沒了,皇上心裏想打死你還是想賞你,那可真不好說!
你畢雲的政治水平也就這個程度了,傻子才想跟你合力!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畢公公是個可以多加利用的工具人,隻要能控制好,合作本來也是可以合作的.
但很可惜,自己已經有了其他合作對象,沒有畢公公你的位置了。
畢竟你畢公公年老色衰,已經沒有前途了,還占着名義上二号太監的位置。
實在不能怪秦公公内心戲多,在宮裏混的,内心戲不多的人都已經被打發到北邊浣衣局,關起來洗一輩子衣服了。
秦太監心裏亂七八糟的想着,嘴裏卻“苦口婆心”的勸道:“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你想讓那秦德威改口,難如登天!
他是有功名的士子,與文官那邊關系千絲萬縷,又和敏感的馮家人在一起,你擅自拿人無異于捅馬蜂窩。
如今不比前朝了,皇上最讨厭我們内臣在外面打着皇家旗号擅作威福,前些年打死了好幾個内臣懸屍示衆都是這樣的,你千萬三思!”
畢雲笑道:“誰說我要拿人了?我自有法子可以勸他的,說起來也是無巧不成書,整理密檔的東廠佥書恰好知道一個叫徐妙璇的女子,自稱過是南京秦德威的未婚妻,然後與我當個閑話說了。”
啥?秦太監愣了一下,連忙問道:“這徐姓女子是何人家的?多大歲數?長什麽模樣?”
畢雲:“.”
你秦太監今天怎麽跟那些冷宮老娘們似的,關注點全在家長裏短八卦上?你有沒有點當紅大太監的氣勢?
你難道就不關注,爲何一個東廠佥書會知道徐妙璇?爲什麽徐妙璇會對别人自稱秦德威未婚妻?這裏頭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一直坐到将近午時,畢雲才從禦馬監離開。
目送畢雲背影,秦公公歎口氣,老畢其實是一個好人。
就是作爲一個前朝太監,畢雲太沒有安全感了,所以總想整點事情表現自己。
可是在皇宮裏,誰又能有安全感?這是全天下最高處不勝寒的地方了,沒準連皇上都沒有安全感。
若是一個平民,巴結上知縣就有安全感了;若是一個知縣,巴結上朝廷部院大臣就有安全感了;若是一個部院大臣,讨得皇上欣賞就有安全感了。
但皇上的安全感,又從哪裏來?别說皇上,他秦福就有安全感了?
當着乾清宮管事兼禦馬監掌印,看似備受恩寵,其實秦福心裏明白,自己隻是替黃錦占着位置而已。
黃錦是誰?是在興王府從小陪伴皇上長大的大伴,皇上真正的同齡人和體己人,乾清宮管事這個位置的天然人選。
嘉靖皇帝對别的太監都是直呼其名,對黃錦的稱呼卻一直都是“黃伴”,親疏差異可見一斑。
當年嘉靖皇帝從興王府搬到皇宮時,黃錦才十八歲,是個對宮中事務不通的小菜雞,實在沒法像其他興王府老前輩一樣,迅速占據重要崗位。
所以這些年來,黃錦一直都在“輪崗”鍛煉,現在才是個司設監總理太監,同時一直管着禦廚,因爲黃錦最明白皇上的口味。
但黃錦遲早會在宮中占據重要的位置,這點毋庸置疑。
秦太監心裏想着黃錦,正好就遇到了黃錦。回乾清宮時,在乾清門與黃錦碰上了。
秦太監張口就問責道:“黃錦!我昨日看到那傘蓋和羅扇上,穗子和絲花繩都有缺失!你怎得如此不用心!”
黃錦現在是司設監總理太監(還不是掌印),管的就是天子出入儀仗陳設,所以秦太監看到儀仗物事有損壞,問責黃錦也是“理所應該”。
“或許是不注意時掉了啊!”黃錦追在秦太監後面解釋,一直跟着秦福進了直房。
簾門合上,内外隔絕。黃錦就換了臉色,嘟囔着抱怨說:“秦爺啊你下次能不能找個好點的由頭?掉兩根裝飾,你也叨叨!”
“宮中無小事。”秦太監一本正經的說:“穗子和絲花繩如果是人爲扯下來的,搓成略長的繩子,至少能用來上吊或者勒人。”
黃錦嘲笑道:“你想的真多!心眼比冷宮老女人還敏感!”
九年後,黃錦再想起這段對話,就笑不出來了。
秦太監擺擺手:“先不說這些了,老畢又想整事了。”
“你就不能想辦法早點讓老畢走人嗎?”黃錦絲毫不見外的說:“然後你去接替他,我來接替你,大家皆大歡喜。”
秦太監無奈說:“這不是速成的事情,着急也沒用!老畢不是一個人,是前朝老人的代表,皇爺肯定要考量到這點!”
别人大概也想不到,其實秦太監的真正合作對象,反而是觊觎秦太監位置的黃錦。
宮裏的事情,就是這麽波詭雲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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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