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以來這段時間,申知縣很不得勁,當然他的幕後軍師嚴公子也一樣不得勁。
簡單地說,就是所有工作的進度都很慢很慢,仿佛是在泥潭裏推着小車前進一樣,十分費力但又沒多大效果。
内部衙門裏這些吏役,其實并沒有敢反抗的,但總有消極應對的嫌疑。比如說找項金鬥這個人,好幾天過去了連個人影都找不見,都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外部那些本地士紳、商家,也都接觸過很多了。但隻要說起在錢莊方面合作,或者取代源豐号業務的事情,就開始打着哈哈,仿佛也在等待着什麽。
對這種現狀,嚴公子肯定看出端倪來了,“他們都是在等待一個明确的結果,等待着我們徹底制服秦德威!”
——你們要是有本事弄倒秦德威,以後就可以合作一下,你們要是弄不倒秦德威,那就啥也别說了。
不過提到這個名字,申知縣也沒别的感受,就是鬧心。
此人總是能花樣百出的阻撓自己,要說給自己造成什麽傷害,那是沒有的,但是煩不勝煩,總能像牛皮糖一樣拖住自己。
嚴公子本來就不是好脾氣,越說越氣惱了。“這就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又下意識的甩鍋說:“所以當初我的策略并沒有錯,趁着秦德威完全沒有防備時,在迎接儀式上直接弄住秦德威!
你當時要敢接了項金鬥的狀子,直接把秦德威打成本地惡霸去審查,哪還用今天這麽費勁!”
申知縣也是很不爽,翻來覆去的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已經過去的事情,總是提起來有什麽意義!
嚴公子狂暴的叫道:“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們必須要給所有人釋放出最明确的信号——秦德威徹底不行了!”
申知縣繼續無語,你怎麽才能證明秦德威徹底不行了?
你即便把他所有的錢财産業都搶走,他還是個無數美人争請的詩人呢;你不讓他作詩,他還能混混狀師或者師爺行當;你禁止他從事政府相關業務,那他還有個進士後爹!
嚴公子當然有狠毒的想法,“那就對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動手,如果他連親近人都護不住,就足以說明他徹底不行了!”
申知縣猶豫着說:“這有些犯忌諱,一般不要禍及親屬爲好。”
嚴公子怒道:“你這兩日怎麽一點心氣都沒有?莫非你打了退堂鼓?别忘了,是誰把你運作到京縣知縣位置上的!”
嚴公子早就盤算過,秦德威身邊比較親近的人有王憐卿、源豐号東家、三山門把總徐家、縣衙捕頭叔父等等。
其他人都不很好動,隻有縣衙捕頭秦祥是個最方便的動手對象,畢竟衙役身屬賤役,沒有政治保護,能說抓就抓說打就打。
再說衙役手上總有不幹淨的事情,很容易找到突破口定罪,這也是個别人所沒有的“優點”。
雖然申知縣内心不贊同這種做法,但被嚴公子強逼着,也就無可奈何。
自從知縣上任後,秦祥一直稱病在家,捕頭差事被暫停後也沒有回縣衙去。
申知縣便使人去傳話,如果一直長期生病,就說明不适合做衙役了,就要革除差役。
對秦祥而言,捕頭差事沒了就沒了,但縣衙差役這個身份他絕對不想丢。
這算是他最大一筆可世襲家産了,已經答應傳給妻子娘家後輩了。如果輕易的丢了,自家妻子肯定饒不了自己。
所以秦祥爲應付差事,就回了縣衙露個面,打算點完卯就溜号。
然後就在排衙點名時,當着所有吏役的面,萬分震驚的秦祥被申知縣拿下,關進了縣獄。
這在縣衙是一件非常轟動的事情,當即就有秦祥手下的衙役去向秦德威通風報信了。
此時秦德威正在家門口的路邊,與幾名工匠商議做進士牌坊得事情。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小小吃了一驚,似乎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按道理說,申知縣看起來就是個平庸普通的官僚,性格上并不是太偏激,應該懂規矩,不至于如此犯規。
但如果有嚴世蕃這樣的人在背後撺掇,那就很不好說了。秦德威很能猜得出,叔父遭殃多半是嚴世蕃的主意。
對于叔父在縣獄裏的生活,秦德威并不擔心,獄卒應該不會虧待叔父,但秦德威擔心的是下一步。
隻要落在了正印知縣和府衙公子手裏,真的有無數種下一步可能性,秦德威不敢拿叔父來冒險。
所以事不宜遲,去縣衙救人要緊,秦德威便讓工匠幾個先回去,自己匆匆趕往縣衙。
走到縣衙大門口,秦德威正琢磨着見了知縣怎麽說話時,卻沒想到迎頭撞見了嚴世蕃嚴公子。
“這位不是秦朋友嗎?”嚴公子戲谑的招呼道:“原來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秦德威反唇相譏說:“你一個府衙公子,居然往縣衙跑得如此勤快,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個知縣長随。”
“你莫不是來撈出你那叔父的?”嚴世蕃又指了指身後幾個人,皮肉不笑的說:“我隻是想好心告訴你,不用白費力氣了。
這幾位都是府衙差役,特地來來提走人犯秦祥到府衙聽審的,我就是閑得無聊帶個路。”
秦德威立刻意識到,如果在縣衙裏秦祥肯定不會吃苦頭,但如果進了府衙,那絕對會受罪,還會被刻意針對,這是必須要阻止的!
所以秦德威臉色冷了下來,警告了一聲:“嚴世蕃你過線了。”
嚴公子哈哈大笑:“我隻知道,成王敗寇!”
聰明人從來不在意條條框框,無論是采取了什麽手段,能壓住秦德威就行。不然總有一種智商不如人的屈辱感,這次一定要狠狠發洩出來。
秦德威忍不住就開嘲諷道:“你這個人是不是沒見過權力?好不容易才當上個實權衙内,處處表現得像是個暴發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權似的,簡直沐猴而冠可笑之極。”
小學生嘴上實在太能氣人了,幾句話瞬間又讓嚴公子破防了。
他深呼吸了幾口,強行平複了心情,“不與你廢話了,走着瞧吧!今天你有本事就把叔父從府衙手裏搶出來。”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秦德威就念了一句聖人名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