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專業領域裏,正所謂達者爲先、能者居上,既然劉禦史盛情相邀,秦德威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正中間主座上。
随後秦德威雙手扶案,皺着眉頭冥思苦想,好半晌也沒作聲。隔壁雅間的小曲兒都唱完兩首了,徐指揮還跟着哼哼了幾句。
劉禦史氣不過讓出了主座,就那麽站着,居高臨下的諷刺說:“怎麽,你這小厮方才不是挺能牙尖嘴利的麽?爲何讓你大放阙詞時,反倒啞口無聲了?”
秦德威歎了口氣,“我是在發愁,如何讓你們能聽懂我要講的東西。”
劉禦史和馮縣丞一起怒目而視,你一個縣試還都是浮雲的人,就這樣對兩個位于文憑鄙視鏈頂端的進士說話?
秦德威隻能斟酌着開口道:“金融.錢業的本質,其實就是信用交易。”
兩個進士一起愣了愣,每個字都知道,但是組合成一句話後,就完全不理解了。
秦德威也很苦惱,不知道怎麽把這些五百年後的現代詞句翻譯成大明朝的口頭白話或者書面文言。
想了又想,秦德威隻能搖頭道:“算了算了,這個你們也不用懂,反正目的隻是爲了賺錢,又不是究其原理。
說到賺錢,金融.錢業的獲利方式,其實就是驅動貨币銀錢流通,在不斷地流動中增殖。”
秦德威越說越頭疼,想把金融概念用大明朝白話表達出來,還要讓人聽懂,實在太困難了。
他最終還是放棄了科普:“算了算了,這個你們還是不用懂,隻需我直接教你們做事就好了!”
兩個進士臉黑的可怕,即便他們真的聽不懂,也不用反複說出來強調!
而且聖人也曰過,不知爲不知,三人行必有我師!你把話隻說個開頭,然後也不詳細解釋疑難,就來句你們不用懂,又是個什麽意思?
但想到此子可能真握有陶朱之術,就忍了。
脫離晦澀的理論,談起實操,秦德威慢慢就流利了起來:“總而言之,綜上所述,我認爲在南京城這樣消費繁榮的大都市,未來我們錢鋪的核心業務就是錢票的發行和流通!
現在官府沒有這方面約束和規矩,正是吾輩大展拳腳的機會!
關鍵要點有二,一是讓世人信得過我們錢鋪的錢票,敢拿敢用!二是前期盡力擴大使用場景,引導世人養成使用我們錢票的習慣!”
“那到底怎麽做!”劉禦史聽了半天,隻覺得每句話都有道理,但沒一句是具體做事的,就忍不住催促道。
“目前想到措施的有三條!第一從收稅入手,江東門市集有宣課分司,也在西城察院的監察範圍内,收取商稅時可以隻收我們的錢票,然後拿錢票統一兌成銀子再上解戶部!
城裏面坐商需要向縣衙繳納官房銀和門攤稅,也可以改收我們的錢票!有需要時由縣衙再找錢鋪兌換成銀子使用!
如此做的好處是官民兩便,收稅容易了交稅也容易了,戶部的錢也沒少,還能引導大批量的商旅之人習慣我們錢票使用。”
“第二條是從買辦入手,京縣縣衙經常承擔朝廷部院等衙門派下的供應任務,然後找本縣商家采買物資。
今後再有這樣事情,縣衙可以先把撥下的采購銀子存到錢鋪裏,然後拿我們的錢票支付給商家,反正那些商家不收也不行!”
“第三條,可以找機會與一些大宗必需物資商家合夥,比如糧食、食鹽這種,然後可以拿錢票直接購買糧和鹽。
這未必能賺多少,但可以增強世人對我們錢票的信心,在潛移默化印象裏,将錢票與米糧、食鹽等物資等同起來。”
其他三人沉默下來,每個人都陷入了深思,盡力消化秦德威所說的這些内容。
秦德威又解釋了幾句:“這些引導手段,豈不比劉老爺剛才那些強取豪奪、強買強賣的念頭好得多?而且對商家也有好處,未必不歡迎,口碑上也強得多。
最關鍵的是,這幾條都是底層衙門就能做到的事情,都在你們兩個六七品的權責能力範圍之内,不需要你們驚動上面。”
最先表态的是劉禦史,咬了咬牙說:“可行!”
他的設想本來隻是搞兩個普通錢鋪,然後利用權力強行拉業務。可沒想到秦德威臨時規劃出來的方案,仿佛是越搞越大發的樣子。
但又不得不承認,秦德威設計出來的路線圖,有一種很強的魔力,引誘着心中的野心去試試看。
馮縣丞多想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什麽明顯違規之處,便也點頭說:“不妨試行之。”
徐指揮更無所謂,反正家裏有鐵杆莊稼,城外有良田産業,就算賠一點也能賠得起。
秦德威一錘定音說:“既然諸君别無異議,就分頭照此路子去辦了。”
劉禦史忽然感覺不對勁,明明應該是自己主導的,怎麽現在反而像是秦小厮主持大局的樣子?
故而劉禦史又趕緊抛出了另一個股權分配方案,“我提議,我、馮、徐各占三成股子,還有一成股子用作給招來的掌櫃、夥計分紅用!”
秦德威笑了出來,“劉老爺打得好算盤!我若是馮老爺,現在甩手就走!”
馮縣丞茫然的擡頭,這又怎麽了?說的正熱乎,爲什麽要走?
劉禦史辯道:“一人三成,大家一樣,如何就不對了?難道你也想占股子?”
秦德威沒理劉禦史,反而對徐指揮問道:“敢問徐老爺,這項生意打算放在家裏誰名下?”
徐指揮想了想,老大有世襲指揮,老三有了恩蔭百戶,隻有老二什麽也沒有,這新辦得産業理當放在老二名下。
更何況這個産業是要與老二他舅舅合夥,所以也隻能放在老二名下,别人都不合适。
秦德威又轉過頭,對着劉禦史冷笑幾聲:“你看,你劉老爺有三成,你劉老爺親外甥拿了三成,那你們一家人合夥不就是六成了?
那我們馮老爺在這生意裏,還能有多少份量?最後還不是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
馮縣丞恍然大悟,果然有坑!
秦德威讨價還價說:“所以我認爲,你和徐老爺兩人股子,所占不能超過五成!”
“這不可能!”劉禦史當然不滿,兩人不能超過五成,平均下來每人不能超過四分之一。
秦德威對劉禦史的回複早有預料,“那就别合大股了!還有個法子,你們三位老爺,每人各自負責開辦一家店,自己負責本錢自己負責盈虧。
但是三家店必須用同樣字号,保證可以聯網通存通兌,錢票用同樣花式和密押,店鋪體制必須也一模一樣。
然後另行再設一處總賬房,負責盤點所有賬目,保證三家店能齊心合力。這樣就不用爲了分股子吵架了,各自負責各自店面就好。”
衆人齊道:“善!”
秦德威也滿意了,如果合在一起分大股,自己這種小角色肯定什麽也沒有,畢竟自己拿不出本錢,也提供不了權力使用。
但如果各自分頭開店,自己跟着馮縣丞單幹,就有機會獲得單店的合夥人身份。
回頭還得找顧娘子溝通下,這其中很有聯手做一場的商機,畢竟顧娘子有本錢而自己沒本錢。
又商量了一會兒,敲定了最後布局。劉禦史負責在西邊江東門開店,徐指揮負責在中間三山街開店,馮縣丞負責在江甯縣境内選一處東或南位置開店。
到此正事說完,皆大歡喜,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
下人長随們開始在外面招呼上酒菜,并喊老鸨子再帶人來陪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