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長的老爺子看着被他們弄得一團渾的水,說:“你們哪,最需要多出去走走。年輕人不出去走走就浪費了。”
小夥子不以爲然:“我們能去哪裏?不都是老爺們的人,聽着老爺們招呼麽?”
瘦子說:“是你們樂意聽老爺招呼。”
如果深究曆史根源,巴庸王國的爵爺們名義是君主分封而來,實際上是從原來部落的首領演化而來的,他們祖先被分封時的地盤還是原來的地盤、統治的人還是原來的那些人。因爲他們向巴庸王國的君主表示了臣服,君主也就象征性地封了他們爵位。
巴庸王國的每個諸侯都有着絕對的獨立性,整個王國境内的貨币制度、度量衡都沒有統一标準。
除非有的爵爺家族絕嗣了,這個領地才能被國王收回去再分封;有的爵爺家族分裂了,一個爵位就成了倆爵位。
巴庸的底層自由民和最底層的奴隸對社會變更是麻木的,政權變化甚至社會性質變化對于他們來說隻是從一個主子的人變成了另一個主子的人。哪怕上層階級早已禮崩樂壞,他們仍然能執着地守着古老的觀念,正如守着他們的身份。
但是上層人非常敏感,因爲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領地、保護自己的爵位、保護自己的财産、保護自己的家人。他們要進取、要拼命、要改革才能達到目的。
巴庸北部的一些諸侯爲了讓自己領地内的人齊心協力已經廢除了奴隸制,有的爲了征更多稅承認了土地的私有,還有的取消了父系氏族公社的劃分依據改由以财産爲标準劃分民衆階層——這是馬特亞帝國300多年前做過的事情。
但是南部很多的巴庸貧民和奴隸和南部的領主一樣抱殘守缺。
即便軍隊是換上了鄰國買來的裝備,卻也隻是換了層皮而已。
年輕小夥子和長臉男是原生在巴庸南方的自由民,他們沒有得到老爺的準許甚至不能到處走動。
要不是父母攪和,瘦子差5年就能成爲馬特亞人了,他的思想獨樹一幟,可惜巴庸沒他容身之處,隻能自己賣身爲奴了。
黑胡子是個北方的平民,他在很小的适合就被老爺放了有自由身,可是卻因爲家裏欠債在17歲時被父親賣給了南方奴隸傷人。他反感所有舊制度,尤其是20歲之前不能擁有自己的人身所屬權的這種狗屁法規。
老爺子自幼就在老爺的城堡裏當差,而且他服侍的爵爺是開朗派,是以他見多識廣,思想上也相對看得開一些。
長臉男不甘寂寞,繼續扯話題:“聽說對面統帥是個小丫頭?真不知道有什麽好怕的。”
瘦子想調侃他,故作黑臉道:“你平時就這麽稱呼你家主子的女兒?”
長臉男滿不在乎:“她又不是我家小姐。”
在他看來,一個夠不着的所謂主子跟自己這個當底層賤民也沒啥區别。
瘦子故作嚴肅地說:“國王是所有爵爺的主子,她是國王的姐姐的孫女,是天生的尊貴血統,是正宗的藍血人,我們的爵爺見到了她也要行禮。你可别忘了,我們的爵爺也是天生的高貴血統。敬畏出自本心,你對她語言尚且不敬,讓人怎麽相信你對你們爵爺心懷敬意?你這麽任性,你爵爺曉得不?”
長臉男忽然慌了:“我沒這個意思!”
他的爵爺是個非常殘酷的人,賤民和奴隸說他的壞話會被割舌頭,而且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他教訓:去年長臉男在馬路上踩到了夫人的影子就被視爲不敬被鞭子抽了一頓,半個月才恢複過來。
老頭子接過話題,正色道:“不要以爲我們的爵爺是膽小不敢進攻,如果她不在這裏,我們的爵爺老早就打過去了!他們不怕敵人,隻是敬畏王室血脈!因爲王室的血脈是上天所欽定的最高貴的,神聖不可侵犯!懂了嗎?下人,永遠不得非議主子!”
小夥子嘟囔着說:“你之前不還是要多出去走走嗎?怎麽變臉變得這麽快?”
老爺子“哼哧”一聲:“有本事得到爵爺們的賞識還怕沒機會出去走走嗎?這看你自個兒的本事,得看你老爺的臉色,别人變不變臉都幫不了你。”
小夥子心裏還是不服氣,嘴上卻不得不服軟:“那您教我兩招呗。”
老人家拉着臉,說道:“第一,順從,主子認爲對的就是對的;第二,識好,主子對你的好你要記着;第三,本分,該做的做好,不該說的别說。”
上遊來的河水不斷沖刷着污漬,它被沖散、沖淡,最後消靡在河流中。
河流的南岸,一個中年男子騎着棗紅色駿馬向東馳去。
太陽在他頭頂上,像是在目送他,曬的帽子下的頭發像是進了蒸鍋裏。
在途中,他這匹勞累的馬兒不時地走走停停。這不是戰馬,沒那麽大耐力,它已經跑了百餘裏,實在是累了。
那些因爲擔心敵人從東西兩線之間穿插過來而自動武裝起來自稱“中線”的民兵們跟他打了招呼。
當太陽稍斜時,他終于到達了馬特亞帝國軍的東線軍營。
他通過驗證官牒被放進去,下馬之後,一個小兵給他牽馬,他賞給他一個銅錢,然後直接走向中軍大帳。
這一路上都能聽到傷兵們從帳篷裏面傳出的哀嚎。
在帳外解下随身武器、摘下帽子,兩個全身甲胄的騎士又給他檢查了一遍,确定沒有武器之後才把他放進去。
諾克站在局勢圖前沉思,子爵不知道要不要打擾他,看着他的腦袋,隻看得出他頭發長長了。
“你來了?”諾克轉過身來,面色嚴肅,看到子爵沮喪的表情,料想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好消息。
“陛下。”子爵行了跪禮問安:“殿下拒絕了,而且她很生氣。”
皇帝閉了閉幹澀的眼睛,深感無奈:“怎麽在這種時候犯小孩子脾氣了?”
子爵道:“她本來就是個孩子。”
諾克又問:“你沒勸她嗎?”
“您欽點我在她手下工作,我不便做她的主。”子爵非常懊喪:“更何況,臣若隻擅長解決家務,又至于妻離子散?”
諾克不想聽他訴苦和賣慘。
他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讓伊菲格蕾絲看看這裏的慘象,由此生發恻隐之心,同意在朝廷糧草運達前支援辎重。
可他似乎忘了,這些血腥的場面,伊菲格蕾絲也沒少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