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卓衮在布達拉宮爲霍都行灌頂之禮。
藏地幾十部大小貴族以及僧俗首領接來觀禮。
之後,在薩班的斡旋,以及霍都大軍的威懾下,藏地貴族盡皆歸附蒙古,薩班在烏斯藏地區的威望達到了頂點。
又過了大半個月,霍都在卓衮的指點下,練成龍象般若功第一層。
感受着體内陡增的百餘斤大力,霍都興奮莫名。
要知道草原尚武,霍都很小就開始練武,如今雖然才二十歲,但力氣已經很久沒有增長,不想才修煉龍象般若功不過三十六七天便已經陡增這許多力氣,響起柯崇風當年所說,忍不住贊道:“龍象般若功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神功!”
卓衮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弟子,心中卻微微一歎,暗道:“這天賦雖然已經不錯,勤練不辍,七十歲後或有機會練成第九層,已經不比寺中例來的高僧差,但比起自己的大弟子古力阿穆,卻又差了不止一籌!”
想起自己的大弟子,卓衮的臉上不禁露出惋惜之色。
古力阿穆的天賦與卓衮不相上下,卓衮對他的期盼也十分高,隻是他報仇的執念太重,第二次華山論劍前一年,練成了第八層。
第八層是龍象般若功的一道重要關口,修練者到了這一層,内心的雜念都會被放大到極限,需要以高深的佛法化解。
卓衮怕弟子走入魔道,勸他抛下仇怨,古力阿穆哪裏聽得進去。
于是師徒二人便打了一場。
卓衮雖然同樣是第八層境界,但早已練成多年,對力量的掌控已經如臂使指,加之古力阿穆的武功都是他所教,全力以赴之下,不過三十招便将弟子擊敗。
并告訴他,以柯鎮惡的天賦,此時早已練成第九層,自己都不是對手。
原本以爲經此當頭棒喝之後,古力阿穆能夠警醒己身,至少暫息複仇之念,誰知卻反而激起了其内心魔念,勇猛精進,最後被業火焚身而亡。
也是因爲此事,卓衮連答應好的華山之約也沒有去。
霍都在邏些城呆了四個月,忽然受到紮木合密信。
不多日,鐵木真之子術赤和兒子拔都率五萬人馬來到邏些城,同行的還有紮木合明面上派來的欽差。
欽差當即宣讀紮木合旨意。
原來紮木合自被孟珙火燒之後,傷勢雖然恢複,但身體每況愈下,決定選擇繼承人。
當年他收術赤爲義子,以此接管鐵木真舊部,并宣布等他死後,術赤和他的子孫同樣擁有資格繼承大汗的位子。
随着一場場戰鬥,鐵木真部和紮木合部基本已經融合,本來直接殺死術赤,傳位霍都,問題也不大,最多多花兩年時間,就能徹底平定可能的叛亂。
但是紮木合覺得這麽一來,就會失去信用,于是決定讓二人公平競争。
他将術赤派到吐蕃,讓他和霍都各領三萬人馬,兵分兩路,攻打大理,誰先覆滅大理國,誰便是大汗的第一繼承人。
當然,說是公平競争,其實紮木合早就給霍都鋪好了路,霍都提前進入吐蕃,又拜了卓衮爲師傅,就算統領同樣數量的兵馬,他在藏邊的基礎也要遠強于術赤。
術赤對此也不在意。
他是那種勇猛型戰士,紮木合能夠遵守承諾,他已經覺得很好,能給他軍隊,讓他獨自在外領兵,那已經足以讓他興奮。
十月中旬,霍都在卓衮的指點下,率先度過瀾滄江,卓衮親自出手擊殺漁樵耕讀之一的樵夫古青山,大理五萬邊境軍潰敗。
霍都率軍一直追殺至羊苴咩城外。
卓衮前往天龍寺與重高僧論佛比武,此時一燈大師正與漁耕讀三位弟子在桃源隐居,天龍寺高僧無人能及,遂閉寺不出。
大理神宗皇帝段智祥派人往蜀中,向大宋求援,卻不知長江荊湖段水路絕斷,消息傳遞不暢,等消息傳到臨安時,已經是第二年二月。
蜀中宋軍不得皇帝诏令,不敢擅自出兵,隻能屯兵邊境等待消息。
段智祥苦等不來援軍,反而是術赤統領的另一路大軍趕到了羊苴咩城外。
十萬蒙古軍将羊苴咩城團團圍住。
段智祥不想生靈塗炭,有心投降,城内高氏一族堅決不允,率兵五萬與城外蒙軍厮殺,兵敗逃亡。
霍都以損失較大爲理由,讓術赤帶人追殺,卻暗中派遣高手潛伏在大理軍中,于亂軍中暗箭射殺了術赤。
确認術赤死訊後,霍都佯裝大怒揚言必屠盡大理貴族,以寬慰叔父在天之靈。
術赤之子不明真相,感動莫名。
卓衮勸谏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隻誅殺高氏首惡即可!”
霍都不聽。
卓衮勸谏再三,霍都終于答應道:“若大理皇帝三日内獻城投降,可不屠城,隻誅殺高氏餘黨。”
勸降書信送到城内,一衆貴族紛紛上書皇帝,務必保全城内百姓。
段智祥本就有心投降,如今高氏一族心腹主力大部在城外被殲滅,隻有小部分人突圍而走,城内已經無人堅持抵抗。
于是段智祥便在第三天時出城投降。
至此大理國滅,隻有高氏一族部分兵馬逃往押赤城。
霍都以大理降兵爲先鋒,以拔都爲統帥,繼續追殺高氏,自己親帥八萬聯軍北上,又征服了羅羅斯等土著部落和不願投降的羊苴咩城池。
随後大軍沿青溪道北上,穿行山谷1000餘公裏,渡過大渡河,在滿陀城屯駐,兵鋒直指樂山。
好在蜀中早有防備,加上蒙古軍多有水土不服之症狀,所以兩軍在樂山試探兩場,便進入對峙階段。
此時臨安朝廷的指示才剛剛送達蜀中。
看着聖旨上寫着的“靜觀其變,勿與蒙古大軍交惡”命令,蜀中諸将皆憤憤不已。
人都打上門了,還觀什麽觀?
不過衆人也知道這多半是朝廷不知此地戰情所緻,但看着這句軟弱的之令,還是覺得心灰意冷。
蜀中發往臨安的戰報已經有十多封,也不知道何時才有援軍。
相比于臨安,在開封的柯崇雲對大理和蜀中的情報反而更加熟悉。
蜀中發往臨安的戰報基本都會先經過韓寶駒的手,随後上報到柯崇雲那裏。
第一次知道霍都征大理時,柯崇雲剛結束第一屆議會的二次全體會議,正在籌備與李莫愁的結婚大典。
柯崇雲猜到蒙古人這是準備通過迂回的戰術從南邊攻打宋國和華國,但這個時候華國暫時無力出兵西南,況且此時出兵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于是他便請喜歡與山林爲伍的四叔南希仁去荊州招募熟悉山地行動的青壯,組建叢林軍,随時準備着。
柯崇風聽說可能要與霍都決戰,便要求同去。
柯崇雲無奈便在大婚之後,讓他加入南希仁麾下。
四月底,臨安終于得知蒙古大軍欲奪蜀中,大臣們商議應對之策。
有人提議立馬派出援兵,卻又有人反對道:“如今蜀中之地,東、北皆與華國接壤,西、南皆莽荒不毛之地,消息閉塞,此時尚不知戰況如何,不可倉促出兵。”
接着又有人道:“既然不能出兵,不如讓蜀中投降蒙古,之前我們已經與蒙古結盟,共同讨伐中原不臣,乃是盟友。蒙古人得蜀中,下一步必然要攻打中原,這是我大宋的良機。”
馬上便有人反對道:“唇亡齒寒,蒙古人轉戰萬裏,滅大理,旨在圖謀中原,其野心之大,作風之兇悍,實所罕見,遠超當年之完顔阿骨打,等他們滅了華國,又怎麽會放過大宋!”
衆人議論紛紛,卻遲遲拿不定主意
趙竑聽得頭大,怒道:“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這時因議和有功,禮部尚書兼參知政事的李知孝出列道:“臣有一策,或可解一時之急。”
趙竑忙問何計。
李知孝道:“蜀中乃我大宋之地,自不可不救,然國内之患未定,實在無力遠征,且有僞朝阻斷長江,朝廷想要支援也不可得。”
衆人聽他啰嗦,皆露出不耐煩之色。
李知孝察言觀色,忙道:“但是,唇亡齒寒的道理,我們懂,北朝僞帝自然也能看得出來,如今我們已經議和,不如遣使去北邊,請北邊出兵入蜀。”
立馬有人反駁道:“北朝之野心絲毫不弱于蒙古,讓他們入蜀,豈不是肉包子打狗!”
李知孝笑道:“我話還未說完。如今蜀中雖名義上還是奉陛下号令,然早就聽調不聽宣,之前北伐,東南兩路皆奮勇作戰,雖然功敗垂成,但不失忠義,唯有西軍踟蹰不前,其對陛下之忠心,早已經蕩然無存。與其如此,不如斷尾求生。”
李知孝當初簽訂喪權條約,早有禦使看他不滿,聞言出列道:“臣彈劾李知孝,通敵賣國,請陛下下令誅殺此國賊。”
李知孝忙反駁道:“臣所言乃肺腑之言,一心爲國,豈是你們這些隻知道空談的家夥所能理解。況且我話還未說完,爾等便出言打斷,到底誰是國賊?”
趙竑氣得臉紅,厲聲道:“且聽李相把話說完。”
李知孝忙作揖道:“陛下聖明。臣之計策實乃二桃殺三士之計。陛下明旨令北朝僞帝入蜀支援,暗中可派人先入蜀中,暗令蜀中将校投降蒙古人,暗中保存實力。到時雙方在蜀中必有一場大戰,最後無論誰敗了,勝利一方也必然損失慘重,此時陛下自可乘機收回荊湖北路,重新掌控長江水道。蜀中亦不失也。”
趙竑聞言大喜,道:“李相所言有理,衆卿可還有補充。”
衆大臣皆無良策,見皇帝已經表态,哪裏還會反對,皆沉默不語。
于是趙竑便着人厘定聖旨,一份送往開封,請求華國出兵支援蜀中,一份讓大内高手秘密送往蜀中。
開元三九二四年,八月,柯崇雲令柯崇風爲先鋒,南希仁爲主帥,領五萬大軍從江州入蜀;柯鎮惡則率領五千騎兵前往蜀中。
去年,南宋将漢中割讓給華國,當時南宋十萬北伐軍有半數直接留在了漢中,成了華國之民,另有小半家小都在蜀中,因而返回了蜀地,但對柯鎮惡的本事都心存敬服。
此番柯鎮惡光明正大進入蜀地,一路過廣元、入劍閣,經綿陽直抵錦官城下,自無一人抵抗。
等他抵達錦官城後,出乎意料的是,蜀中将領竟直接将趙竑下達的投降蒙古人的密信交給了柯鎮惡,這便是等于,整個蜀地直接選擇歸附華國了。
這事其實并不算奇怪。
蜀中将領畏懼柯鎮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蜀中将士對懦弱的趙宋皇帝實在徹底心寒。
咱們在蜀地艱難抵擋外族入侵,勝負未分,死傷了那麽多将士,你不發一兵一卒來救援,一句話便讓我們投降蒙古人,那些死去的将士如何能夠瞑目。
蜀中徹底倒向華國。
南希仁大軍在柯鎮惡抵達後的第三天到達錦官城,修整了三天,分處兩萬人馬留守城池,其餘人馬包括原先留守的一萬守軍共四萬五千大軍開赴樂山雅安前線。
霍都大軍在樂山呆了七八個月終于适應了此地氣候,又與蜀軍打了幾場,勝多敗少,但皆是小勝,無關大局。
這一日,霍都正督軍攻城,忽然看到對方軍中多出一杆“柯”字大旗,前排一将,胯下啓着一匹高大白馬,但本人卻身形矮小,正是數年未見的柯崇風。
此時柯崇風已經十九歲,剛剛進入變聲期,身材如十二三歲的少年。
霍都見了他心中頓時生出一股無名之火,正要驅馬上前,喝罵一番,卻見他旁邊一人身着披風,黑帶蒙眼,正是當初差點殺了自己之人,心中一突,忙又勒住缰繩。
“師傅,前方那個瞎子是個高手,身形如鬼魅,您能幫我将他生擒嗎?”霍都轉頭對身旁的卓衮道。
卓衮早見到柯鎮惡,聞言微微搖頭道:“此人曾來我金剛宗求學龍象般若功,其天賦之高還在貧僧之上,此時怕早已練成了神功第九層,比貧僧還高一個境界,貧僧也沒有把握赢他!”
霍都聞言不由洩氣,看了一眼雙方的兵力,暗道:“對方已經有了援軍,強攻恐怕讨不到好處。”于是下令暫時退兵。
這一日,霍都正與将士們商讨伐蜀戰術,忽然一騎匆匆而來。
來人是紮木合的心腹,帶來的卻是紮木合的噩耗。
原來九月中,紮木合舊傷複發,眼看不治,便派心腹急招霍都回王庭繼任可汗。
如今已經是十月中,紮木合已經死去,隻是各部善未得到消息。
霍都不敢耽擱,招徕心腹商議退兵之事。
第二日,卓衮獨自前往蜀軍大營外,朗聲道:“故人到訪,請柯先生出來一見。”
聲音渾厚,全營皆聽得一清二楚。
柯鎮惡聞聲出來。
見到卓衮,他不經感慨道:“沒想到你還是做了蒙古國師!”
烏斯藏歸附了蒙古,得益最多的其實是薩班,卓衮雖然是霍都的師傅,卻并沒有受封官職,直到昨日,霍都才跟他說,紮木合要死,他要回去繼任可汗,想請卓衮護送他趕快返回大漠,并承諾,等他繼承了汗位,便冊封他爲國師。
也就是說,成爲國師之事,目前還隻是個計劃。
但對于柯鎮惡的話,卓衮并沒有什麽意外。
畢竟柯鎮惡耳力驚人,輕功無雙,說不定自己與霍都的話,早被他聽去了也有可能。
隻是如此一來,他拖延時間,讓霍都從容退兵的計劃便要泡湯了。
想到此處,卓衮不由苦笑一聲,道:“看來什麽都瞞不過施主,不知施主可否念在昔日情分,給貧僧一個面子,暫停刀兵。”
其實柯鎮惡并不知道紮木合之事,蒙古軍中有床弩,能夠傷到他,所以白天的時候,他并不會飛到蒙古軍太近的地方。
之所以那麽說純粹是感慨。
畢竟據情早已經在他的幹涉下被改得面目全非,沒想到卓衮還是成了霍都的師傅,僅此而已。
所以卓衮說要暫停刀兵,他也沒有想到其他地方去,便道:“想要停止刀兵,自然容易,隻要蒙古人退兵,我們暫時也不會擅開戰端。”
卓衮單掌立于胸前,微微颔首:“施主高義,我等不日退兵,請施主約束将士,莫要再起戰端,貧僧告辭!”
柯鎮惡這才覺得不對,心想其中必有蹊跷,但一時想不分明,便不再多想,于是道:“大師請便!”
卓衮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轉頭問道:“敢問施主龍象般若功練到第幾層了?”
柯鎮惡聞言有些遲疑,倒不是不想說,隻是他自己也說不好自己現在是第幾層。
按說從精神境界上看,他已經是第十二層了,按理說經過這些年,功力也該圓滿了才是,但是他偏偏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每天都還在變強,這又說明他的功力并未圓滿。
他的修行過程本來就有别于一般修行者,因此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卓衮見他猶豫,便問道:“莫非已經練成第十層了?”
柯鎮惡微微一笑。
卓衮歎了一口:“施主真乃天縱奇才也,或許這世上第一個有希望将此功練到第十三層的便是施主了,不知貧僧是否能等到那一天,哎,别說第十三層,便是能見到第十二層的威力,貧僧也無憾了!”說罷轉身便離開了。
等卓衮走後,柯鎮惡回營,将疑惑之處與衆人分說。
南希仁面無表情道:“有大事!”
蜀中衆将與華國兵将磨合不足,不太了解南希仁,聞言不解道:“什麽大事?”
“不知道!”
韓寶駒全金發都不在這裏,便隻有柯鎮惡來替南希仁翻譯:“四弟是說卓衮來此,就是要撤兵,肯定是後方發生了什麽大事,隻是是什麽事情目前還不知道!”
有人道:“會不會有詐,想要撤兵直接偷偷溜走就好了,幹嘛特地來提醒,多半是誘敵之計。”
柯鎮惡道:“是有詐還是真有大事發生,我今晚探一探,抓幾個耳目便好,咱們先想想應對之策,别到時候措手不及。”
衆人皆無異議。
白天的時候,柯鎮惡在高天飛行,見蒙古軍正在有序的拆除大營,果真是要撤兵的樣子。
到了晚上,他潛入營中,抓了幾名蒙古士兵,審問之後,得知,的确是撤軍,但紮木合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這些蒙古士兵也不清楚。
柯鎮惡還不放心,連續幾天飛在高天,并未發現異常。
衆将終于确定對方撤了,于是大軍出營,将蒙古人先前占領的城池一一收回,至于追擊,其實大夥兒都沒想過。
華國軍隊與蜀中兵馬磨合不足,一起防守還好,貿然追擊,配合起來必然生亂,若分兵追擊,華軍不熟悉地形,而蜀軍戰力不足。
能夠收複失地,已經算是萬幸。
既然決定不追,柯鎮惡便讓南希仁與蜀中諸将處理後續事宜,他則先一步返回錦官城。
華軍入蜀本來就存了占據蜀中的念頭,所以随行也帶着不少行政人才,此時都在錦官城中,在馮蘅的指揮下,接管蜀中的大小事務。
蜀中的情形比中原可要複雜的多了。
地形複雜,人口組成複雜,世家林立,加上是主動投誠,很多在中原時,針對世家豪強的措施難以施行。
偏偏蜀中又十分重要,隻能建省而不能令其自治。
所以馮蘅要做很多得罪人的事情,即便有沐夏韻在一旁照應,但柯鎮惡仍然不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