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的時候,柯鎮惡便已經觀便了屋内的景象。
屋子的牆壁使用的是一尺後的青石,以糯米汁作爲粘合劑搭建的,内部以暗灰色的顔料塗抹,上面繪制了一幅幅天女圖案,身姿曼妙,偏偏起舞。
屋頂以木闆做成的頂,光滑平整,一個個釘子在頂上拉扯出一根根細線,線上懸着一條條垂到地面的七彩絲綢,上面同樣繪制着各色的圖案,美輪美奂。
六個牆角各自點着一根粗大的蠟燭,看情形,燃燒三天也不成問題。
六邊的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圓孔,那是管道的出口,管道在牆壁中蜿蜒盤旋,之後聯通到牆外。
柯鎮惡知道這些管道的作用,他們有的用來輸入毒氣,有的用來傳遞聲音。
因爲盤旋的緣故,普通人的視線無法通過管道窺視内外,但是柯鎮惡的心眼可以!
所以這些管道還是柯鎮惡從屋内探查屋外狀況的通道。
屋子的地面也是由木闆鋪墊的,正中的位置有一個蒲團,那時給柯鎮惡打坐的地方。
蒲團前方一尺之處,木闆的縫隙沒有封閉,心眼的視線滲透進去,下面原來還有管道,可以從外面輸送東西進入房間,而這塊木闆在特定的時候顯然是可以升起的。
柯鎮惡推測,到時候卓衮說食物将會從這個地方送上來。
時間很有可能是第四天的淩晨,或許會再早一些。
因爲越是饑餓的時候,人的食欲便越旺盛。
還沒有踏入房間,柯鎮惡便以心眼将整個屋子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除了那些懸挂着的絲綢上的圖案,因爲褶皺的緣故,一時分辨不清楚,但應該還是女子。
柯鎮惡踏進房間,走到蒲團前面,轉身面對着門口,盤膝坐下!
卓衮在門口雙手合十,微微點了點頭。
慧遠上前将房門帶上,登時屋内與屋外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梵唱之聲響起。
或許是大多數國人學習外語的通病,柯鎮惡雖然已經能夠流暢的讀懂一篇梵文的經文,甚至能夠書寫出來,但是在卻無法準确的把握住其發音,或者說,根本沒有人能夠指導他準确的發音,當初給他經書的焦木大師自己就不會多少梵文發音,他自己自然也是無從學起。
所以外面的梵音,柯鎮惡偶爾隻能聽出幾個常見的音節,這還是得益于漢文經文中還有不少音譯的詞彙!
“聽不懂更好!”柯鎮惡想起與妻子推測過的情形,雖然細節略有不同,但大體不差,他用心眼看了一眼外面盤坐着的僧侶們,隻有一面牆外的僧侶在誦經,但聲音卻通過牆壁内的管道,均勻的從周圍傳出。那六隊僧侶彼此也是要輪休的。
否則若是連續念誦三天三夜,柯鎮惡有沒有瘋不知道,但這群僧侶絕對會啞!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随即封閉了耳竅。
即便聽不懂經文中的意思,他還是決定不聽爲妙。
他接着他又将心眼的視野收回到了身周一尺。
牆上的那些壁畫雖然美輪美奂,似乎能夠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但對瞎子而言,又有什麽作用呢?
聲音、視覺,接下來會是什麽,氣味麽?
在與妻子共同的推測中,六欲既可能是佛經中的色欲,也有可能是六種感官上的欲望,便是通過眼睛的見欲,即貪美色奇物;通過耳朵的聽欲,貪美音贊言;通過鼻子的香欲,貪香味;通過舌頭的味欲,貪美食口感;通過身體接觸的觸欲,貪舒适享受;以及最後的意欲,貪權力、名利、情感等等。
而現下,柯鎮惡發現,這陣法果然便是通過六識來引導六欲的。
便在他思索之時,一陣清風從前方的一個管道中吹出,果然有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這是嗅覺,以及觸覺。
清風吹起了屋中懸挂着的彩綢,輕輕的從柯鎮惡的面頰上拂過,仿佛妻子細膩的十指在輕輕摩挲。
然而下一刻,一抹愠怒在他的臉上浮現出來。
因爲其中一條潔白的絲綢在他面前飄過的時候,他恰好看清了上面那副衣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天女畫像上女子的面容。
那竟然就是他的妻子馮蘅的肖像。
他們怎麽敢這麽做,這是亵渎,赤裸裸的亵渎。
他擡手就要去撕扯那塊白綢,但手指在碰到絲綢的瞬間,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因爲心眼所見,産生了嗔念,自己如坐還不過片刻,便已經被挑動了嗔怒之念,可見這陣法,或者布置這陣法的人,果然有些門道。
他将心眼的視野再次放開,将周圍牆壁上的壁畫全都看了一遍,上面的女子形态容貌各異,并沒有什麽特别之處,最多隻是特别妩媚而已。
再去看那些七彩的絲綢,上面的繪畫大多也都是容貌各異,在清風的吹拂下扭動着腰肢,極爲魅惑。
其中隻有三條絲綢上的女子,容貌與自己的妻子相似,柯鎮惡以心眼查看上面的墨迹彩漆,果然都是新畫。
“看來是有人特意如此,好刺激我的感官情緒,讓我不得凝神破陣,真是好算計,這多半便是慧遠所爲了,這筆帳且先記下!”
柯鎮惡看了一眼屋外,站在卓衮身旁的慧遠,默默将這筆帳記在了他的頭上,随後掃了一眼旁邊面帶微笑的妻子,默默收回了視線。
柯鎮惡知道妻子笑容裏的意思,她知道自己能看得到她,所以這個笑容便是爲了安定自己的情緒。
柯鎮惡關閉了耳識、鼻識,最後将心眼也完全關閉了起來。
唯一能夠感受到的便是清風拂面,絲綢從身旁掠過的觸感。
他還沒學會封閉自己的觸覺感知,這是他眼下唯一不受控制的五感。
不知過了多久,他漸漸感覺腹中有些饑餓,于是便又打開了心眼,屋子外面,此刻念經的和尚已經換了一撥,妻子臉上還帶着微笑,但眼中的擔憂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卓衮盤膝坐在正門處,輕聲的念誦着經文,與其他僧衆所念不同。
慧遠正在東面的牆壁上操作着什麽,很快便見地面升起一個盒子。
他将一隻肥雞,一碟牛肉,一壺美酒,三四個精緻的小菜,五六份精緻的糕點小心翼翼地放入盒中,也難爲他手巧,竟能将這麽多東西有條不紊的放進去。
接着他蓋上盒子,又操弄了一番,那盒子便沉入地下,從地底的通道,一直傳送進屋子的地下,接着柯鎮惡的蒲團前,那塊藏有玄機的地闆緩緩升起,接着展開,變成了一張案幾。
那裝着食物的盒子内部也響起了機括之聲,最後鋪散開來,其中的食物碗碟竟自動擺放整齊,呈現出一桌不錯的席面。
“這機關術倒是精巧!”柯鎮惡吞咽了一口口水,但還是忍住了進食的沖動,暗道:“這個時候送上食物,大概距離出陣的時間已經不遠,這陣法看起來也沒有那麽厲害麽?”
随即他又皺了皺眉,似乎這一切太過簡單了些,他想起入陣時卓衮展示給他看的藥粉,心道:“我雖關閉了鼻竅,聞不到香氣,但呼吸仍在,其中毒素自然仍能夠随着呼吸進入體内,不該如此輕易才對?”
然後他似是想起了什麽,伸手到胸口,摸出了一個廣口矮身的玉瓶,瓶口用細紗蒙住,裏面有一顆鴿蛋大小的黃色圓球。
“莫非是這顆珠子的緣故?當初馬道長說過,這珠子有避毒的功效,莫非真有這麽神奇?”
柯鎮惡不由想起入陣那日清晨,妻子将這顆珠子放在了自己胸口,道:“你能控制鼻子聞不到味道,但呼吸總不能停止,馬道長說這珠子能夠避毒,且不說他效果如何,便姑且試一試吧!”
柯鎮惡将玉瓶托在掌心,突然一個念頭浮現,暗道:“這珠子的效果這麽好麽?記得劇情中,歐陽鋒向黃藥師提親,歐陽鋒一開始便送了一顆通犀地龍王,說是能避百毒,莫非便是這一顆?”
柯鎮惡看了一會兒,又重新将其收入懷中,不管是不是通犀地龍王,既然自己沒事,那便不用在意,等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于是柯鎮惡對眼前的美食視而不見,繼續盤膝凝神,等待着面前的那扇門打開。
似是過了一瞬,又似是很久,那扇門終于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從外面被推開了。
卓衮當先走進了屋内,然後一道潔白的身影卻以更快的速度,越過卓衮,撲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如之前,他閉關突破第八層時那般,将自己抱住,不是自己的妻子又是何人。
卓衮微笑颔首道:“恭喜居士,過了這一關,且随我去膳堂,我已令寺中備下了美酒佳肴,爲居士接風!”
柯鎮惡聞言笑道:“莫非這又是一場食欲的考驗吧?”
卓衮笑道:“就算是那又如何呢?反正不影響居士拿到龍象般若功後面的功法便是了!”
柯鎮惡哈哈一笑,挽着妻子當先出了屋子。
到了此時,他才徹底放松下來,呼吸着外面帶着檀香的空氣,不由道:“還是外面的世界美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