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阡拿着長長的筷子,在紅油火鍋裏精準的夾起一塊火焰山牛肉,他塞進嘴裏咀嚼後說道:“我們就以現在的狀況來看,李氏殺了家長會的人,圍攻了10号城市,和你李長青姑姑決裂,還在山裏搜索家長會成員……不管從哪裏看,叛變就是叛變了,他可能是爲了保護李氏,也可能是爲了其他的什麽事情,但這現在就是事實。”
李恪雙手放在膝蓋上,呆呆的坐在長條凳上,一時間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張夢阡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接受不了,等會兒我帶你出去走走,看看伱現在到底該做什麽。”
李恪眼皮子擡了擡:“什麽時候。”
“得等我和雲鏡叔吃完火鍋啊,”張夢阡說着又夾了一筷子貢菜,青翠的貢菜在牙齒之間被嚼的嘎吱嘎吱響。
李雲鏡在旁邊放了兩塊豆腐進鍋裏,就跟什麽也沒聽見似的,他這個護道者,從來不參與兩小隻的對話,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吃過午飯,失明的張夢阡走在最前面,明明眼睛都纏上了綢帶,行走之間卻毫無阻礙,仿佛他身體的某個地方,還藏着另一隻眼睛。
李恪則失魂落魄的跟在後面。
張夢阡徑直走到5号城市第九區。
這裏幹淨整潔,居民屋中窗明幾淨,大樓上不知何時也出現了絢爛招牌。
幾個小孩子街道上踢足球,一個胖小子奮起一腳将足球踢偏,然而就在他剛剛擡腳、還未落在足球上的時候,張夢阡便已經提前伸出手去,并對李恪說道:“你去過18号城市的第九區,對吧?”
砰的一聲,足球恰好落在了張夢阡的手掌上,不偏不倚的停住。
從他們進入第九區時,就已經有家長會成員在關注他們了,于是,家長會成員就看到這驚奇的一幕,張夢阡仿佛未蔔先知似的伸手,球都還沒有被踢出去,對方就已經知道球會飛到哪裏。
克敵先機。
這就是天生的第六感,甚至要比戲命師的克敵先機更快一線。
家長會成員在監控中心緊急調度:“快快快,來高手了,多來點人監視着,小心他們在下三區搞出什麽事情。先來三十号人……不,來五十号,準備打群架了!”
然而監控中心的負責人看了一眼屏幕,一巴掌拍在這名家人的後腦勺上:“你是不是傻了,這是老闆的徒弟啊。張夢阡,忘了嗎?”
“卧槽,原來是小夢阡!當初在10号城市抗擊鼠潮的時候我見過他呢,他就在樓上敲盆告訴我們哪邊防線崩潰了!”
如今,經曆過10号城市災難的家人們,已經向外界開枝散葉了,他們成爲一支支隊伍的教員,帶着新人猛打猛沖。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沒什麽好怕的。
而張夢阡,是他們非常熟悉的人物。
隻不過,此時的張夢阡臉上纏着綢帶,與先前機械眼的模樣完全不同,以至于他們一開始沒認出來。
家人贊歎:“小夢阡都已經成爲高手了啊。”
張夢阡和李恪算高手嗎?目前他們已經達到B級,确實算高手了,但還不夠高。
此時此刻,李恪回答張夢阡:“我去過18号城市的下三區,我去的時候,和這裏不太一樣。”
張夢阡問道:“那裏的下三區是什麽樣子?我來幫你回憶一下……因爲我就是從下三區出來的。”
“真正的下三區不會像眼前這樣,沒有小孩子在街道上踢球,因爲街道堆滿了垃圾臭不可聞,到處都是不平整的地面,路上還有積水,踢球根本毫無快樂可言。”
“不僅如此,小孩子走在街上就必須有大人跟着,不然你的孩子很有可能會變成别人的器官……不,有大人跟着都有可能被搶走。”
“我在下三區的時候,父母想要賣孩子,我爲了活命,自己從家裏逃出來。每天躲在黑暗的大廈裏,在夾縫中生存,睡覺的時候都擔心會被人直接綁走。那段時光裏,我戰戰兢兢的生活了4年,知道有一天,師父出現了。”
李恪轉頭看向他:“我知道你的經曆……但這跟我的事情、我父親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張夢阡笑了:“你覺得,肮髒惡臭的下三區,是怎麽改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呢?”
“當然是因爲師父了,”李恪平靜的說道:“從22号城市開始,家長會不停的擴張版圖,直到拿下所有城市的下三區,聯邦過半的人口。并且,家長會的物業公司還成了組織裏最大的現金流。”
張夢阡點頭:“所以,你全都知道。你知道師父在做什麽,在爲什麽事情而努力。他先是改變了下三區,然後又想改變整座10号城市,接下來改變整個慶氏,最後改變整個聯邦。如今家長會的成員們在大山裏生死奔逃,師父還在戰鬥,而你卻在爲自己的父親煩惱,自怨自艾。所以我說,你們這些财團子弟都是溫室裏的花朵,根本經不起風吹雨打。”
李恪猛然看向張夢阡:“你說什麽?”
“我說你是溫室裏的花朵,經不起風吹雨打,有錯嗎?”張夢阡反問,說着他向後微微退開一步。
李恪撲了上去,一拳想要砸在張夢阡臉上,可張夢阡剛剛退的那一步實在太巧妙了,正好卡在李恪的攻擊半徑之外分毫。
李恪這一拳根本沒能打到他。
卻見張夢錢在李恪一拳落空後突然上前,一拳捶在了李恪的胃上。
李恪嘔的一聲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胃液來。
同等級高手在‘克敵先機’的能力面前,很難有勝算,這也是那些戲命師在戰鬥中總能獲勝的原因。
監控室裏,有家人喊道:“卧槽,打起來了打起來了!老闆的兩個徒弟怎麽打起來了!?”
然而就在此時,張夢阡忽然轉頭看向監控,用食指隔空一指,示意攝像頭轉開。
監控室裏的家人們頓時一驚,老闆的徒弟怎麽搞得好像什麽都能看見似的?他們趕忙挪開攝像頭,不再吃瓜湊熱鬧。
此時,李雲鏡還是當沒看見,他去路邊買了一根冰糕,靠在便利店的門邊,一口一口的咬着。
就像是一個路人。
張夢阡走在李恪身邊,繼續平靜的說道:“你是騎士組織這一代的大師兄,連你都這麽弱不禁風,那誰還能幫師父呢?師父現在辛辛苦苦就是在給我們争取挑戰生死關的時間,等他那天撐不住了就會回來,帶着我們一起去戰鬥。到時候,本應該是半神的你,結果才B級,師父得多失望?”
“你現在那些自怨自艾的東西,能與全聯邦所受的苦難相比嗎,我知道你的難過,也理解你的難過,但這個世界沒有留給我們那麽多自怨自艾的時間,我覺得……一天就最多了。”
李恪跪在地上,慢慢停止了嘔吐:“我打不過你,要不還是你當大師兄吧。”
張夢阡笑道:“那二師兄胡小牛可能會有些迷茫,既然你不願意當大師兄了,那爲什麽大師兄不是他?”
李恪跌坐在地上,沉默着。
張夢阡說道:“起來吧。師父需要你,可能有一天連,你父親也會需要你。”
李恪擡頭:“謝謝。”
李恪知道,張夢阡的這些冷嘲熱諷,還有剛剛那一拳,隻是爲了罵醒他、打醒他而已。
人生路上,需要這樣的朋友。
“夢阡,你年紀沒我大,但确實比我堅定,你說的沒錯,我以爲我是很厲害的人了,通過了問心,通過了生死關,但感情上還是個弱者,”李恪說道:“論心性,我可能還比不上陳灼蕖,更比不上胡靖一,你們都是受過磨難的人。我隻不過是沾了爺爺的光,又僥幸通過了問心。”
李恪擡頭看着他:“但你說的沒錯,我父親的事情是我父親的事情,而我不能停在這裏了。”
這時,他兜裏的衛星電話響起,李恪皺起眉頭接聽。
電話裏面傳來慶一冰冷的聲音:“你在哪?”
李恪愣了一下:“我在5号城市的第九區。”
“來航空港,我到了,”慶一冷聲說道。
李恪感覺有點奇怪,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往航空港趕去。
李雲鏡坐在副駕駛,張夢阡和李恪坐在後排。
張夢阡好奇道:“他是專程來罵你的嗎?你父親殺了家長會那麽多人,而且派了一支作戰旅去圍攻慶一所在的10号城市,他對你父親有怨氣也正常。我相信,你們的友誼早晚會回來的。”
李恪看着窗外沒有說話。
車輛駛入航空港,卻見一艘噴塗着10号城市字樣的甲級浮空飛艇,停靠在最顯眼的位置。
周圍,還有十多艘民用的丙級運輸飛艇,慶氏成員正忙碌的往上面搬運物資。
來到這裏,才能深切的感受到戰争正在來臨,所有人都在争分奪秒。
見他們到來,甲級浮空飛艇打開艙門,慶一從懸梯上走下來,來到李恪面前,一拳捶在了李恪的肚子上。
李恪沒有躲閃,如同一隻蝦米似的蜷曲身子,慶一也是準提法B級了,這一拳并不輕。
慶一站在李恪面前陰沉着臉色:“還手啊,不敢還手嗎?”
李恪緩緩直起腰來:“你被圍攻了,心裏有氣是正常的……”
慶一冷笑道:“你以爲我是因爲你父親參與圍剿家長會生氣嗎?我是因爲你這麽頹廢才生氣。”
李恪愣了一下。
下一刻,遠處傳來呼喊:“裝運完畢!”
慶一轉身往浮空飛艇那邊走去:“我沒時間跟你說那麽多廢話了,西大陸又抵達兩支艦隊,很有可能還有兩座空中要塞。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大家都很忙,所以,趕緊滾去挑戰你的生死關,先生從西大陸回來的時候,你最好已經是半神了。”
李恪也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航空港外面走去:“回西南大雪山,過生死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