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陣地已經被慶塵打開。
他驅使着五個木偶在陣地中厮殺着,而所有士兵都心驚膽戰。
士兵們倒也不是被慶塵的兇悍所震懾。
大家畢竟都是上過戰場的人,連撕人的巨人他們都見過了,不至于被一個人類吓倒。
但問題是,慶塵身邊的五個木偶,可是他們的長官啊!
例如這支陸軍野戰團,去年還是老四手下的部隊,四年前還在老二手底下待過。
現在大家看清了老二和老四的模樣,一時間甚至不敢開槍!
這裏是軍隊,而彼此厮殺的人卻是曾經的長官,誰敢動手?
就這會兒,甚至還有軍官試圖‘喚醒’他們,高聲喊道:“二哥!四哥!我們是自己人啊,别殺了!”
可如今的老二和老四哪還管這些?
他們連自己都管不了!
所以,就是這一瞬的猶豫,已經足以爲他們帶來毀天滅地的災難!
進入戰場之後,慶塵厮殺的方式就不再是秋葉刀了。
五名黑騎士的騎士真氣已經用完,後腦勺上也秃了大半。
就連慶塵的騎士雲氣也消耗大半,再也無法使用大範圍的殺傷手段。
禁忌物‘充電寶’倒是可以讓他瞬間回藍,可是充電寶一個月隻能使用一次,先前他在運輸裝甲車的幽閉電梯裏,已經用過了。
他僅僅思索了一秒便改變了戰術。
慶塵将自己的騎士雲氣灌注進提線木偶,然後與五名木偶在人群中瘋狂奔襲。
不需要再做多餘的事情,他隻需要帶着五個木偶從陣地裏走一圈,他身後的戰場便像是被犁過一遍似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這種殺敵效率太高了,高的離譜!
而且,騎士真氣凝結成雲氣之後,鋒利的可怕,當他從士兵身旁經過時,竟輕輕松松将對方攔腰截斷,然後順勢獻祭給提線木偶。
所以,慶塵殺敵之後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地面上也沒有鮮血,沒有屍體,什麽都沒有。
那些士兵就像是憑空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此時,何今秋趕到,他毫不猶豫的從慶塵爲他打開的通道經過。
他甚至沒有問慶塵能不能扛住,因爲他知道慶塵一定可以。
到了這個時候,一切話語都是多餘的。
何今秋的眼神裏,如今隻剩下蒼穹之上的那艘運輸飛艇,其他方位的所有飛劍都已經飛了回來,十九柄飛劍結成劍陣,如一股洪流般飛向目标!
運輸飛艇裏,白銀公爵也察覺出不對,他立刻命令運輸飛艇下降高度,他要到地面去!
800米
600米
400米
何今秋冷笑着看他自救,但就在這400米的高度,劍流終于追上了!
卻見十九柄飛劍同時貫入運輸飛艇,絞殺飛艇内部的動力倉、渦輪!
那運輸飛艇兩側的渦輪轟隆一聲爆成火團,在天上燃燒起滾滾濃煙,斜斜着向下墜去!
十九柄飛劍在擊毀飛艇之後并未返回,何今秋操控着它們飛入艦倉去找白銀公爵!
艦倉已經徹底傾斜,裏面的士兵一個個重重的摔在飛艇一側牆壁上。
然而,白銀公爵卻穩穩的站在艦倉地闆上,就仿佛那搖晃的艦身、重力,統統都不存在一樣。
十九柄飛劍朝他絞殺過去,卻見白銀公爵冷笑着在艦倉内輾轉騰挪:“強弩之末,飛劍速度都慢了,憑什麽殺我?”
隻見他的身影在原地拉出無數條殘影,那視覺幾乎捕捉不到的飛劍軌迹,卻被他一一找到。
艦倉内響起叮叮叮叮連續十九次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這白銀公爵竟是徒手以指尖灌注騎士真氣,将十九柄飛劍的一輪攻擊紛紛彈了回去。
指尖彈擊之下,那一枚枚心劍、骨劍上,竟全都出現了裂紋!
地面上的何今秋驟然感覺一股巨力反噬己身,他隻覺得自己渾身經脈一震,竟是疼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心劍、骨劍與劍修自身相連,它們受傷,劍修自己也會受傷。
何今秋心神一凜。
騎士半神向來都是一對一裏的天花闆,白銀公爵一次次出手大開大合,迅疾如雷霆席卷。
連飛劍都沒有他的速度快!
若是何今秋沒有先前那輝煌的一戰,還可以打。
可現在,打不了!
即便這白銀公爵展現出來的力量,隻有李叔同的八成,可他依然打不了!
何今秋皺起眉頭,先前他和慶塵都因爲對方走的是邪路,所以有些小瞧了這位騎士半神。
然而現實是,對方雖然以魔藥強行催生内啡肽來輔佐生死關,可實打實的騎士半神就是騎士半神。
對方依然是半神裏單對單厮殺的天花闆級!
可問題是,現在已經是殺白銀公爵的最好時機了。
若是讓對方重整白銀城,等彼此再在東大陸相見的時候,又會是誰付出生命的代價攔住對這位白銀公爵呢?
何今秋冷靜的操控着十九柄飛劍後退,在艦倉内與白銀公爵對峙着。
他想尋找對方的破綻,等待對方在飛艇下落過程裏,失去平衡的那一刻。
但這白銀公爵極其兇狠,哪怕飛艇已經傾斜足足60度,對方依然穩穩當當的站在地闆上,紋絲不動!
這是這位騎士半神數百年來,堅持不懈錘煉出的戰鬥本能,強悍如野獸般的本能!
何今秋看着運輸飛艇已經從400米高度下落到130米。
這飛艇即将墜落了,他隻要把這白銀公爵拖在飛艇裏,對方必死無疑!
這時,白銀公爵冷冷的看着面前懸停的飛劍,立刻明白了何今秋的打算。
他冷笑一聲,整個人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來到艙門旁。
卻見他驟然拉下應急通道,飛艇側面驟然打開了一扇應急艙門,一個充氣逃生滑梯立刻撐起來。
這時,白銀公爵瞳孔驟然收縮,他竟在空中看見了遠方的王室艦隊。
不好,戲命師又要憑借他們先知先覺的能力來趁火打劫了。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十九柄飛劍再次席卷過來,可白銀公爵并沒有急于跳出去,他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
卻見他雙臂數次閃電探出,叮叮叮叮的聲音再次響起,可這次的聲音不是十九下,而是二十下!
何今秋還沒找到他的破綻,對方卻先找到了他的破綻……第九柄心劍!
這第九柄心劍原本打磨的時間就晚,也是何今秋抵達鲸島之後有了紫蘭星,才堪堪打磨出來。
而且,在10号城市遭遇鼠災時,他又爲了擋住鼠潮,硬生生撐到這第九柄心劍出現裂痕才停手。
現在,時間剛過一個月,這第九柄心劍的裂紋雖然看不見了,卻還沒有徹底修複。
而這位白銀公爵竟在方才那電光火石之間,精準找到了這個破綻。
卻見他接連用騎士真氣灌注自己指尖,連續兩次彈擊在劍柄之上!
呯的一聲,第九柄心劍應聲碎裂,十九柄心劍成了十八柄,而地面上的何今秋猛然一個踉跄,吐出一口血來!
此時飛艇已經到了20米高度,白銀公爵趁着這一瞬間,在飛艇側面的應急通道奮力一躍。
卻見他面色猙獰,雙腿一瞬間贲起的肌肉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就是這一躍,竟然他抵消掉下墜時巨大的慣性,整個人斜斜的躍出了飛艇!
不遠處,運輸飛艇與地面接觸的瞬間炸裂出巨大火光。
白銀公爵卻在地上翻滾了十多圈後穩住了身形,慢慢爬起身來。
他竟是沒有死!
哪怕何今秋将運輸飛艇從800米高空擊落,都沒能殺死他!
何今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繼續前進!
其實騎士預備役們挑戰一面面絕壁時,他也曾去看過。
他看着那個叫胡靖一的笨小子一次次挑戰、一次次失敗。
挑戰鲸島青山絕壁那天,何今秋就在黑夜裏看着,他看見胡靖一咬着牙、拼着命過了問心。
他看見胡靖一在前幾面絕壁從未成功過,卻高喊着“人生這才哪到哪,死不了就繼續前進”!
那時候胡靖一不過是個普通人笨小孩,何今秋則已經是九州之主了,彼此實力、地位天差地别。
如今,對方已經圓夢成了騎士。
現在,輪到他了。
死不了的,就繼續前進!
白銀公爵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感受着自己左小腿胫骨在方才出現了輕微骨裂,膝蓋的交叉韌帶處也有拉傷,劇烈疼痛着。
他面色陰沉着回頭看向白銀城方向,那裏有王室艦隊,而戲命師既然來了,就一定帶了足夠殺他的力量。
此地不宜久留,白銀城他回不去了。
白銀公爵轉身想要離開,卻發現何今秋竟然已經站在了他的去路上:“你走不了。”
白銀公爵微微眯起眼睛:“戲命師要來了,他們摧毀了白銀城的守備力量,就會立刻來找你我。”
何今秋搖搖頭:“我不在乎。”
白銀公爵想要從其他方向離開,可那十八柄飛劍如追魂的鎖鏈般,對他糾纏不放:“那就先殺了你。”
他已經探出何今秋的虛實,對方确實不行了!
先前對方貫穿空中要塞那一擊,實則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精神意志。
如果将空中要塞也比作一位半神的話,那麽何今秋今天就是以一敵二,要一個人與兩位半神厮殺!
這是不現實的。
白銀公爵冷笑着說道:“我相信伱也知道彼此的實力差距,竟然還敢追來……不怕死嗎?”
何今秋笑着問道:“你可曾見過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
白銀公爵平靜說道:“客觀說,當你貫穿空中要塞那一刻,我确實怕了,那一擊如果是來直接殺我,我已經死了。但現在的你,殺不了我。”
何今秋笑着搖搖頭:“所以在你看來,打不過就應該躲得遠遠的嗎?”
“爲何要徒勞?”白銀公爵問道。
何今秋再次搖頭:“東大陸騎士秦笙,面對百萬智械大軍的時候就沒有跑,他明知自己會死,卻在戰場裏十進十出,硬生生從智械軍團手裏,帶回了西北軍第一師第二團。”
“東大陸騎士李應允,面對百萬智械大軍的時候就沒有跑,他在戰場後方帶着十位騎士摧毀了對方的一個火炮部隊,救下西北一座城市。”
“這些都是曆史裏沒有記載的,可他們在面對危險時,都作出了自己的選擇。這或許,就是他們與你們不同的原因。”
“東大陸騎士慶塵,面對10号城市百萬鼠潮,他明知自己回到城市裏可能會死,卻三天不眠不休救出6130人。他明知那裏已經成爲一座棄城,随時可能會被李氏、陳氏用炮火覆蓋,卻依然沒有走。”
此時,十八柄飛劍飛回何今秋身邊缭繞着,他繼續說道:“我其實一直羨慕騎士,大家都說他們是聯邦最浪漫的人,但你知道浪漫的定義嗎?”
“浪漫的定義不是花前月下,不是海誓山盟,不是情情愛愛。而是你知道哪怕會失敗,會死亡,卻依然要做的這件事情,就叫做浪漫……這才是騎士。”
何今秋看向白銀公爵:“你們黑騎士團,不配。”
白銀公爵搖搖頭:“我知道你說的這些很英勇,很血性,很美好,可你說這麽多是沒有用的。現在你需要思考的是,你憑什麽殺我?”
何今秋沒有立刻回答,他用自己斷掉的手腕,輕輕撫摸着身邊的每一柄心劍、骨劍,就像在向它說抱歉,然後說一聲道别。
“憑什麽?”何今秋笑了:“憑我如今這條爛命。”
“如果你拼上這條命,也殺不了我呢?”
何今秋回答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心之所向,無問西東。”
刹那間,他燃燒掉自己最後的生命力,身周十八柄飛劍散發出萬丈光芒!
下一刻,十八柄飛劍如洪流般飛離他身邊,洶湧的殺向白銀公爵!
卻見白銀公爵不慌不忙的擡手迎擊,他整個人兔起鹘落般在周遭拉出殘影來,金鐵交鳴聲不絕于耳。
飛劍一次一次被擊飛,何今秋面色一次又一次的更顯疲憊。
何今秋的手段,在白銀公爵面前顯得有些無力,好像不論他如何努力,都很難傷及對方分毫。
而且戰鬥過程中,白銀公爵甚至猶有餘力催發秋葉刀,以黑發爲針,一根根從何今秋身上割過。
若不是何今秋躲避及時,恐怕有好幾次就被對方割開了頸部大動脈。
他好像沒什麽辦法了,隻能機械着繁複以飛劍攻擊,然後再被白銀公爵兇猛的彈飛。
但是……那些被擊飛的飛劍,竟然又一次一次的飛了回去,重新來到白銀公爵面前。
這一戰,不像先前那麽燦爛,也不像先前那麽震撼。
何今秋就像在街頭與人肉搏一樣,他的身上沒有了精緻的西裝,沒有了精緻的黑權杖,有的隻是一顆想要玩命殺敵的心。
他放棄了自己的講究,自己的算計。
先前他是劍仙。
現在他隻是個戰士!
這一戰,樸實無華。
這一戰,不計生死,不計代價!
飛劍一次次被擊退,又一次次重新飛回!
無休無止,連綿不絕。
刹那間,白銀公爵發狠還擊,卻見他驟然爆發無與倫比的速度,在虛空之中連彈數十指,指指都結結實實的彈在飛劍之上。
那空中的飛劍被他精準的一一找到了。
第一柄心劍碎裂……
第二柄心劍碎裂……
第八柄心劍碎裂……
何今秋的精神頓時委頓下來。
從胡氏劍修誕生以來,還從沒誰一天之内碎過九柄心劍,他的五髒六腑仿佛被絞碎了一般,若不是這實驗體的身體強大,他或許已經猝死了!
這還是何今秋第一次感謝起這具灰撲撲的軀體,曾幾何時他照鏡子時看到那個灰色的自己,隻覺得這是自己這一輩子最醜的時候。
一點都不講究。
所以他剪去指甲。
戴上帽子。
可如果時間重來一次,他一定會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裏,重新審視自己。
心劍碎了。
他還有骨劍。
哪怕骨劍碎了,他還有一條爛命。
卻見那十柄骨劍竟還要比心劍更堅韌一些,哪怕經受不知道多少次打擊,依然頑強的飛在空中。
此時,正是白銀公爵剛剛破釜沉舟一擊,徹底擊穿了何今秋的劍陣,卻也終于給了何今秋一個機會。
卻見被彈飛的骨劍去而複返,趁着對方全力厮殺的時候,精巧的從對方左腳踝後面割過!
這是白銀公爵從飛艇上落下時,傷到的那條腿。
白銀公爵察覺不好時,已經來不及閃躲了,他勉強擡腿想要避開,可是這柄骨劍來的太刁鑽!他左腿的骨裂與韌帶拉上也在這一刻減緩了行動!
腳筋!
就是這一劍,直接割斷了白銀公爵的腳筋!
白銀公爵雙眼赤紅,他的敵人就像是瘋子一樣完全不計死活,哪怕整個人已經如風中殘燭,卻還是想着怎麽殺他,而不是想着怎麽求活!
他忽然覺得再這樣下去,死的很有可能是自己!
白銀公爵擡頭看向何今秋,卻發現對方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哪怕碎了九柄心劍,對方卻爲割斷自己一根腳筋而笑!
白銀公爵不想再拖延下去,遠方的陸軍陣地已經沒了戰火聲,Joker随時會到!
戲命師也随時都可能過來!
想到這裏,卻見他驟然弓身,單腿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朝何今秋虎撲而去!
刹那間,白銀公爵身影消失在視野裏,這速度已經快到何今秋隻能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還沒等他看清,對方就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白銀公爵擡手,重重的一掌按在何今秋胸口,他身體裏的騎士真氣洶湧的滾蕩進何今秋身體裏。
騎士半神的騎士真氣像是從天上瀉下的山洪,從何今秋的四肢百骸經過,一寸寸的催斷何今秋的血管、肌肉纖維。
這便是騎士半神爲何能打人如挂畫的原因,何今秋表面看起來完好無損,可身體裏的所有生機,卻全都被摧毀了。
但白銀公爵看見,何今秋依然在笑。
突然間,他手腕一疼,那隻按在何今秋胸口的手竟然也被割了一劍,割斷了他的右手手筋!
白銀公爵這才驚覺,方才自己奮力一搏,飛躍的途中先後擊飛了九柄骨劍,還有一柄則不知所蹤。
原來,這柄骨劍一直都在這裏等着自己。
從一開始,何今秋就沒打算活下去,他要用一條命,換白銀公爵一根手筋。
這時,何今秋遭受巨力,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倒飛出去,身體在地上不斷翻滾。
他仰頭看着夜空,一邊咳嗽一邊笑道:“廢你一手一腳,怎麽樣?還敢小看我嗎?”
何老闆格外的慘,卻格外的開心。
白銀公爵怔怔的看着手腕上那條血線:“如今的科技,想要接續一根手筋輕而易舉,隻需要給我一個月,這個傷勢根本不會影響我分毫。現在,你的心髒不過勉強拼合在一起,我的騎士真氣留在你體内,你也根本愈合不了,所以是必死無疑了。所以,你用一條自己這半神的一條命,換我一個可以愈合的傷口,爲什麽?”
何今秋笑了笑沒理他。
白銀公爵怒聲道:“爲什麽?爲什麽你可以不要命了跟我換傷?你是半神,你難道一點都不怕死嗎?”
何今秋看着頭頂的星空。
他很想再禦劍飛行一次,去看看那觸手可及的星辰。
可他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沒辦法禦劍了。
他隻剩一條爛命,慢慢等着死去。
白銀公爵第三次問道:“爲什麽?!”
這時,何今秋緩緩轉頭看向地平線,那裏正有一個少年渾身浴血,狂奔而來。
少年身邊的木偶都不知道死到哪裏了,想必剛剛那一戰很兇險吧。
“你想知道爲什麽嗎?”何今秋問道。
白銀公爵沒說話。
何今秋思索兩秒,他想到自己曾經認識的某些人,經曆的某些事:“因爲……功成不必在我。”
白銀公爵愣了一下,何今秋言下之意是他用命換掉自己一根手筋、一根腳筋,就是爲了給慶塵制造一個殺自己的機會。
人是不是何今秋殺的沒有關系,隻要他白銀公爵死了就可以!
下一刻,白銀公爵看到慶塵割開自己手腕,以鮮血爲引,從血液中抽出他從戲命師那裏繳獲來的血紅色長劍。
他心神突然一凜,腦海中回蕩着戲命師對他的預言!
手持血紅長劍之人,手刃白銀公爵!
他面色陰晴不定着,思來想去也不覺得慶塵有實力殺自己,他冷聲道:“你覺得他能殺我?我是半神,他不過是個A級。”
何今秋想了想說道:“你會是他殺掉的第一個半神,他這柄劍,終于要開刃了。接下來,他還會殺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直到有一天,這個世界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五谷豐登,萬民樂業。我的墓志銘上可能會寫,這個人玩劍很厲害,而你……不會有墓志銘。”
說着說着,何今秋劇烈的咳嗽起來,他體内的一切都開始在騎士真氣的遊走下分崩離析。
但他一點都不後悔。
這時,白銀公爵竟然沒有選擇去殺掉慶塵,而是轉身一瘸一拐的往遠方跑去。
哒哒哒的腳步聲傳來,慶塵半跪在何今秋身邊:“何老闆,你怎麽樣?”
何今秋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活不了啦,快去吧,去殺了他,不要讓他活到遠征東大陸的那一天!我已經斷掉他右手和左腳腳筋,你要殺不了他,愧對你們騎士先祖。”
慶塵愣了一下:“可你……”
何今秋看着天上星空:“慶塵,拜托了,殺掉他。”
“我先幫你查看傷勢,”慶塵鼻子一陣發酸。
卻見何今秋突然認真的看着慶塵:“去吧,去吧,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勇氣,你要去的地方才需要勇氣。”
慶塵驟然起身,以他生平最大的力氣,朝着白銀公爵的背影追去。
他忽然回想起自己某天晚上逃課回家的路上,他在行署路的那個丁字路口,看見那個衣着考究的年輕人,對方笑着對自己說:你好,我是九州何今秋。
慶塵隻覺得的自己心髒、血液、腦海全部沸騰起來,身體裏的雷漿不停翻湧。
那一道道電弧不斷激蕩着的,它們在磅礴的憤怒之中不斷生長。
可是,當它們碰觸到某個臨界點後卻遲遲無法突破。
于是,它們開始另尋出處,它們開始與血肉同化,它們滲透到了慶塵的生命裏。
這時,一直平躺在地上的何老闆,用盡渾身最後的力氣,勉強撐起自己殘破的身軀,盤坐在地。
他靜靜的看着那少年渾身開始虛化,身體的邊界開始被雷霆取代。
元素化!
慶塵竟然在半神之前,就開始了與雷霆同化的進程!
此時,慶塵隻覺得他在這人世間走了一程又一程,告别了一個又一個朋友,這世界已經腐朽。
可是你要明白啊我的朋友,我們不能用溫柔應對黑暗,要用火。
彈指間,慶塵的身影,變成何今秋眼裏的一束光,而他眼裏充滿了笑意。
卻見一道極其璀璨的光芒向遠方拉伸,拉伸成一條燦爛的光線!
神切!
神切!
慶塵以極限距離來到白銀公爵身後,可對方即便手腳殘破,依然氣勢恢宏。
電光火石之間,慶塵才剛剛來到對方身後,還沒來得及揮劍便被對方淩空一腳踹飛出去。
這一腳勢大力沉,他感受着胸腹間的痛楚,連龍魚加持過的肋骨都斷掉三根!
騎士半神太兇狠了!
然而慶塵還在空中倒飛時,那道光芒再次閃動!
半空中的慶塵消失了!
神切,第二次神切!
那道光芒再次迸發,以雷霆之勢拉伸出一道跨域數十米的燦爛光線。
光線從白銀公爵身上掠過,來到了白銀公爵左前方!
白銀公爵隻覺得自己渾身被浩大的電流充斥,渾身的酥麻感讓他趕到戰栗。
緊接着,一個個電弧從身體内爆開,傷害着他的四肢百骸。
但是,沒有用!
區區A級,即便元素化也沒有用!
這種級别的電弧,對于以身體強大著稱的騎士半神來說,根本沒用!
白銀公爵猙獰着揮起自己完好無損的左臂,他以臂爲刀,向光線盡頭處劈砍下去,那裏便是慶塵的落點!
慶塵出現了,但白銀公爵的臂刀并沒有落下。
少年仿佛算準了他會幹什麽似的,當他出現時,血紅色的長劍已經等在了臂刀必經之路上。
白銀公爵收手擡腿,想要以鞭腿來結束慶塵。
可他忽然看見,面前少年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那眼神之中隻剩下堅定的殺意。
再閃!
白銀公爵面前已經沒了人影!
慶塵在半神之前,三次神切已是極限……可足夠了!
這一秒,他從白銀公爵左前側橫切而過,閃動到了對方的右後側!
白銀公爵強大的戰鬥意識驅使下,當即揮起右臂,可是……
這隻右手,已經被何老闆斬斷了手筋。
那是何老闆用生命爲代價,給慶塵制造的一個機會。
唯一的一個機會。
慶塵的三次神切裏,前兩次都不過是前奏,唯有這一次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也唯有這一次,他才有機會。
就在這神切的過程裏,慶塵的身影從雷霆中乍現,他臉頰的火焰紋路仿佛在搖曳燃燒,手中的紅色長劍輕飄飄從白銀公爵脖頸處劃過。
時間宛如靜止。
一切都結束了。
何老闆,我做到了。
慶塵的身體在三次神切後進入極度的虛弱狀态,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在巨大慣性下翻滾出去。
而另一邊。
白銀公爵的脖頸竟是被這極緻的速度斬斷了,同時斬斷的,還有慶塵的一滴眼淚。
在神切過程裏,那滴溢出眼角的眼淚,被氣流吹到慶塵後腦,當它遇到紅色長劍的霎那,一分爲二。
噗通一聲,白銀公爵人頭落地。
慶塵忍住胸腹間的劇痛掙紮起身,當他悲傷的回頭看去時,卻見何老闆盤坐在地,低垂着頭顱,嘴角挂着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仿佛聽見何老闆對自己輕聲說,走啦。
說走就走。
格外的潇灑。
可這一走。
世間便再無何今秋。
……
這一大章寫的格外耗費心神,抱歉這麽晚才更新出來,今天下午的肯定沒有了,我估計會一覺睡到晚上,大家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