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
荒野的平原上,三輛造型奇特的皮卡車正卷起巨大的煙塵,朝着北方駛去。
皮卡車身是銀色的,車身棱角處還有發光的藍與紫相間的燈帶,看起來就像是黑夜裏的螢火。
皮卡車的車鬥上蓋着防水的蓬布,蓬布下面鼓囊囊的,似乎滿載着貨物。
就在皮卡車的側身上,噴塗着10号城市與荒野獵人的字樣,後面還綴有一個序号0291。
這是一支正式在編的荒野獵人隊伍,有着合法的獵人執照。
皮卡車上放着震耳欲聾的音樂,車上五男兩女在破曉這個點兒,竟然還處于亢奮的狀态。
可是就在此時,他們看到荒野上一個小土坡旁的背風處,正有一堆篝火。
而篝火的旁邊,正有一少年坐在石頭上烤火。
灰撲撲的蒼茫荒野平原上,那團橙紅色的篝火猶如黑色大海裏的燈塔,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那坐着的少年,看起來孤獨極了。
少年看見他們的車輛,竟是起身來到土路邊上伸出手來,豎起了大拇指。
那是荒野上搭車的通用手勢。
皮卡車上有人将音樂關小,并用車載對講機問道:“有點不對勁,深冬季節裏會有誰孤身一人在這荒野上?”
“有可能是車壞在半路了,這個鬼天氣車如果沒有及時熄火,很容易就能把電瓶的電虧完。”
“看打扮應該是聯邦的人,不是荒野的。”
“年紀最多18歲,威脅等級不高。”
“載他嗎?”撤離有人問道。
“不要多事,咱們直接沖過去,”最前面那輛皮卡車裏,一位沉穩的年輕人通過車載對講機說道:“明天咱們還有重要的事情呢,這種事情最好不要讓外人知道。”
當車隊經過少年身邊時,年輕人看了對方一眼。
少年用無助的眼神,目送着他們遠去。
下一刻,等年輕人再看後視鏡的時候,卻發現那少年不知何時趴在了地上,正朝着他們艱難的伸出手來,像是在挽留他們不要走似的。
看起來要多慘就有多慘。
車載對講機裏,一個女孩說道:“要不咱們幫幫他吧?”
“可是團子,萬一他跟着我們回到聯邦,洩露了我們明天做的事情怎麽辦?”一個年輕人說道。
女孩想了想說道:“楚辭,我們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我們接受的教育讓我們不會見死不救啊。”
這些人的年齡普遍都不大,看起來也就比剛剛路旁的少年大一兩歲的樣子。
卻聽另一個男青年忽然說道:“荒野上溫度太低了,這裏距離10号城市最少還有三百公裏。我剛才專門看了,他篝火上面一點食物都沒烤,應該是冬天在荒野上找不到吃的了。如果我們不載他,他很有可能會餓死、凍死在荒野上。”
“或許我們明天跟荒野人交易的時候,可以避開他?總不能就看着他死在荒野上吧。”
三輛皮卡車裏同時沉默下來。
似乎每個人都在認真思考着什麽,然後等一個人做出決定。
下一刻,最前面那輛車裏,叫做孫楚辭的沉穩年輕人踩了一腳刹車:“老五,你們掩護着,我去接他上車。”
直到這時,車隊裏所有人像是松了口氣似的。
孫楚辭駕車回到少年身邊,他旁邊的女孩端着自動步槍警戒,而他則上前對少年說道:“你要搭車對嗎?去10号城市?”
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是的我去10号城市,太感謝你們了,沒想到你們會願意搭我一程。”
少年似乎也有點意外,能在荒野上跑江湖的,大多是心狠手辣之輩,他本身也沒指望有人能載他一程,純粹覺得好玩罷了。
卻沒想到,對方都走了,竟然又重新拐回來。
孫楚辭看着少年:“不好意思,雖然我們願意載你,但是必須對你進行搜身,把你身上的武器都收繳了才行。”
少年點點頭,任由孫楚辭過來搜身。
令孫楚辭疑惑的是,這少年身上竟然什麽武器都沒有攜帶,隻有一個最基礎的打火機。
帶打火機很正常,冬天氣候幹燥,就算不用雷神那樣的取火設備也能點燃篝火,雷神那玩意是針對濕柴的,也不是誰都能買得起。
但一個人來荒野,身上竟然還沒有帶任何武器?這确實很奇怪。
他問少年:“你好,你爲什麽一個人在這裏?來荒野幹嘛的?”
少年回答道:“我跟朋友一起從1号城市來10城市,結果路上吵架了,他們把我丢在了路上,我本以爲等兩天他們消氣了會來接我,卻沒想到一去不回了。甚至還把我防身的槍械也帶走了,我都沒來得及拿。”
孫楚辭和一旁端着自動步槍的團子都愣了一下:“這麽離譜?”
少年點點頭說道:“我背包裏還有現金和金條,他也沒給我留下。你們載我去10号城市,等我找到朋友拿到自己的錢,可以給你們支付一些報酬。”
對面的團子,忽然用極小聲說道:“聽起來怎麽這麽像秦始皇那個梗呢,給我打錢,等我找到自己的皇陵之後,分你們一半。”
那荒野上獨行的少年面色未變,但卻已經将這句話盡數收入耳中。
孫楚辭沒有回應,而是看向少年:“你好,我們該怎麽稱呼你?”
少年笑道:“叫我慶小土就行。”
少年正是慶塵,以他如今的聽力,即便面前女孩聲音很小很小,但他依然聽的一清二楚。
于是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這是一支時間行者隊伍,不然怎麽知道秦始皇的梗?
也難怪對方會在荒野上願意載一個陌生人,換做裏世界的人十多歲就到社會上打拼,恐怕早就習慣了人心險惡。
而面前這些年輕人看起來不過是剛上大學的樣子,大家所接受的教育從來都是樂于助人、熱情友善,這是一個民族的溫良底色。
對方可能想不到慶塵聽力這麽好,可能也想不到慶塵也是一位時間行者。
此時此刻,另外兩輛皮卡就停在不遠處,車裏有人舉着自動步槍死死瞄準着慶塵的身影,以防他對車隊構成威脅。
慶塵大概看了一眼,對方雖善良但也不傻,起碼必要的防備措施是有的。
他猜測這可能是某個鄭城大學裏的學生時間行者組織,大家成爲時間行者後爲了生存,于是聚在一起抱團取暖。
城市裏很危險,所以大家一起來荒野上讨生活。
如今表世界網上有一種說法,在城市裏别說時間行者很難混,就連原住民的生存都常常是個問題,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家與其在城市裏被人算計,倒不如去荒野上,起碼野獸隻是兇猛,卻不如人類那麽算計。
表世界著名哲學家有一句話說的好:我害怕鬼,鬼未傷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人卻讓我遍體鱗傷……
這時,孫楚辭擡起右手臂,而他右手則蜷起食指與大拇指,似乎是在示意另外兩輛車警報解除。
慶塵看着這一幕覺得很有意思,對方還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戰術手勢。
慶塵接受孫楚辭搜身後坐上皮卡後排,車裏空調的溫度讓他舒适的吐出一口寒氣來:“幾位是荒野獵人嗎?”
車上,慶塵旁邊那位叫做團子的女孩,漫不經心的問道:“我們是荒野獵人……對了,你和朋友去10号城市幹什麽?”
慶塵想起姜逸塵的那個借口,然後認真解釋說道:“我們一起去10号城市參加補習班,準備應付春季的青禾大學自主招生。”
青禾大學是聯邦内最有名的大學,10号城市裏是主校區,18号城市則是分校區,所以每年到了這個時候,聯邦所有城市裏,有志向的學生都會不辭辛苦來到這兩座城市。
當然還有一座火種軍校與青禾大學齊名,但火種軍校沒有提前批自主招生,所以大家在各自的城市參加考試就行了。
這個借口,當下實在太好用了。
團子一聽慶塵是考生,當場愣了一下,她忽然說道:“我當初也很想考青禾大學來着,可惜落榜了,既然你說你是考生,那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你也别多想,就是要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團子他們雖然在裏世界是荒野獵人的身份,但在表世界可是正經八百的一類本科大學生,所以在團子看來,如果有人想在他們面前假扮好學生,那就大錯特錯了。
說話間,女孩一直把手藏在外套下面,那裏正握着一支手槍對準了慶塵。
慶塵内心裏樂了,這不是當初他對姜逸塵說的話嗎,幾乎一模一樣啊!
隻不過,他可不是姜逸塵那樣的學渣!
慶塵笑道:“你問吧,如果我會的,我一定回答。”
孫楚辭默默按下車載對講機,而團子則回憶着高中時的内容,一口氣連續問出了十道數學題,結果慶塵全都回答了上來。
對講機裏有人說道:“牛皮啊。”
在這十道題裏,團子甚至還專門出了一道有限維的線性方程組題目,屬于線性代數裏的内容。
這是裏世界高中與表世界高中相比,唯一超綱的地方。
而慶塵依然回答上來了,這從側面證明慶塵确實是一個裏世界備考高中生,甚至排除了時間行者的懷疑。
畢竟表世界高中生不學這玩意。
當然,這還不足以完全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