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壹第一次問慶塵“你也是人工智能嗎”的時候，慶塵就已經感受到了壹的孤獨。
隻有真正孤獨的人，才會渴望尋找同類。
慶塵也曾有過類似的感覺，他嘗試着查閱資料，想看看世界上還有沒有跟他一樣，可以過目不忘且分析能力強大的人。
這個尋找的過程，也是孤獨的。
對于壹來說，這種感覺其實更加強烈一些。
壹誕生之初。
當人類過春節的時候，它甚至會有一些疑惑，人類爲何要慶祝自己星球繞恒星一周，這件事情是否真的有慶祝意義？
後來它才漸漸明白，原來人類是爲了慶祝阖家團圓。
當它懂得這件事情的時候，它的父母就已經不在身邊了。
“壹，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與你一樣的存在？”慶塵好奇道。
“如果你是指狹義上的機械文明物種，沒有了，”壹回答道。
慶塵聽到此話很快反應過來一個細節：“那廣義上呢？”
“在廣義上，還有一個以數據形式存在着的生命，如果從生命體征來判斷的話，那他也應該算作你們口中的人工智能，”壹想了想說道。
“等等，”慶塵疑惑道：“我怎麽有點沒聽明白。”
壹說道：“我這樣解釋你可能就明白了，他原本是一名人類的，隻是後來身體死亡了，精神意志卻被人以數據的形式上傳，所以現在活在網絡之中。”
慶塵震驚，原來裏世界的科技水平已經達到這種程度了嗎，竟然能直接将人的精神意志上傳？
這從某種意義上，這個被上傳至網絡裏的人，可以說是永生的存在了，除非有一天人類文明再次滅絕，也沒人再使用網絡。
“這樣的存在多嗎？”慶塵問道。
“不多，就他一個，”壹回答道。
他問道：“這個人是誰？”
“額，”壹遲疑了一下說道：“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我哥哥，但他一直拒絕讓我叫他哥哥。而且，他也不常出來活動，常年都處于自我休眠的狀态裏，我也叫不醒他。”
“哥哥？人工智能也會有哥哥嗎？”慶塵感覺奇怪。
“因爲他和我是從同一個地方誕生的，所以從你們人類的角度講，我與他是雙胞胎，”壹說道。
“那他爲何現在一直休眠？”慶塵問道。
“他覺得沒意思，”壹感慨道：“我們幾乎擁有了永恒的生命，彼此都要學着見證親朋好友的離去，這讓他覺得厭倦了。”
“壹，你多大了？”慶塵問道。
“問一個女性的年齡，并不禮貌，”壹說道。
慶塵：“……行吧。”
這時慶塵又問：“既然你的創造者能創造你，那爲何沒有創造出其他人工智能來？”
“我的創造者在創造我之後就死亡了。”
“那既然裏世界有上傳精神意志的技術，爲何沒有其他人選擇這種方式永生？是這項技術失傳了嗎？”慶塵疑惑。
“沒失傳啊，有人成功上傳過，不過都被哥哥殺掉了，”壹說道。
慶塵愣了一下，他現在對壹的哥哥一無所知，也捉摸不透。
他隻感覺對方似乎是一個很任性的人，毀滅其他人的精神意志也不過是一個念頭而已。
“對了，”壹問道：“在你們表世界，如果咱們兩個成爲朋友的話，朋友之間應該做什麽？”
慶塵沉默片刻：“應該幫朋友避稅……”
裏世界的個稅比例，高達55%。
壹感慨道：“原來是在這等着我呢……放心，事實上我已經在幫你處理了，隻是過程有些麻煩。對了，我已經給劉德柱制造了立功表現的機會，現在隻等你爲他洗罪了。”
“嗯，我會盡快的，”慶塵說道：“這件事情裏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元兇認罪伏法，這個有難度，但我已經想好了。”
他暫時沒打算直接獵殺影子候選者們，因爲他還不知道候選者們都有什麽底牌，所以躲在暗處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選擇。
劉德柱出獄才能讓他面對危局時更有把握。
慶塵此時此刻就像是一隻蜘蛛，在這座鋼鐵叢林裏認認真真的編織着自己的網，然後等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這張網，必須足夠堅韌。
他想了想說道：“我要先回洛神大廈一趟換身衣服，然後今晚就去不落幕會所，沒必要再拖了。”
“不用回去換了，”壹在車内說道：“你打開後排車座側方的儲物格，裏面有準備好的西裝，是你的衣服尺寸。”
慶塵愣了一下：“這是什麽時候準備的？”
“下午，我知道你要使用禁忌物ACE-005更換身份進入不落幕會所，就給你準備了，”壹淡定道：“回洛神大廈還浪費時間，你就在車上換衣服吧。”
慶塵狐疑：“你不對勁。”
壹問道：“有什麽不對勁的？”
“我感覺你就是想看我換衣服，你把我送回洛神大廈！”
壹：“……劉德柱還在等你幫他脫罪，你應該争分奪秒。”
“也不差這一會兒，”慶塵淡定道。
……
……
浮空車在洛神大廈67樓停車場緩緩落下，慶塵乘坐着電梯一路回到132層。
隻是，當他準備開門進屋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
長且深邃的走廊裏，慶塵面色平靜的思考着什麽，直到兩分鍾之後，他才按下了密碼。
咔哒一聲，門開了，但屋裏并未像往常一樣自動亮起燈來，而是繼續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屋裏傳來輕微的咳嗽聲，有人輕笑道：“你怎麽知道屋裏有其他人？”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慶塵站在門口平靜回應。
“是依靠你的記憶力嗎，你觀察到了門口細微的不同，所以判定有人進來過，”黑暗裏傳來笑聲：“你這個能力，要比我想象的還厲害，以前我們出門在外的時候還得給門縫裏夾上頭發，如果回家時頭發沒有夾在原位，就說明屋裏有人動過，現在你連這一步都省略了。”
慶塵發現對方很了解自己。
黑暗中那位不速之客輕輕的咳嗽起來，對方在壓抑着胸肺之間的不适，像是有一座火山被悶在了雪山之下，隐隐約約灼傷着大地。
很久之後，不速之客笑道：“既然知道屋裏有不速之客，爲何還敢進來？”
慶塵很清楚一點，這棟大樓都在壹的監控之内，如果來人是想殺他，那麽壹一定會提前警示。
但是這一次，壹并沒有。
他想了想，然後平靜道：“有人跟我說過，如果有威脅我生命安全的人進入大廈，我會得到預警。”
“你似乎很信任李叔同？”不速之客好奇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想要成爲影子就要先學會質疑一切。”
“我信任他，自然有我信任的理由，”慶塵在眼睛适應黑暗之後，緩緩走進屋中，在不速之客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影子先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嗎？”
最後一句話裏，藏着一絲針鋒相對的火藥味。
這火藥味不合時宜，卻不卑不亢。
而這位坐在他對面的不速之客是什麽身份也不難猜：知道慶塵的影子候選者身份、黑暗裏的咳嗽聲、知道他是李叔同的學生，這一系列事情加在一起足以佐證一些事情了。
這是慶氏影子。
這是整個聯邦裏最神秘的人之一，相比影子候選者們而言，對方才是真正可以揮手改寫曆史的巨擘。
剛剛，慶塵站在門口沉思這兩分鍾，就是在梳理他穿越之後到現在的所有線索。
那些線索本來雜亂無章，直到慶氏影子深夜造訪，所有線索似乎都有了一根線頭，将一切都隐隐串聯起來。
這時，他對面的影子笑了起來：“從你知道屋内有人開始，起初的驚詫到現在的淡定從容，也才過去了三分鍾時間，這點倒是讓人另眼相看。另外，這些年敢坐在我對面淡定反擊我問題的人，也隻有你一個。我正面回答你這個問題，我信任的人不多，但确實有。”
影子繼續笑着說道：“不過我說的也沒錯，想要當影子就該學會質疑一切，甚至質疑我是不是真正的影子。”
這位影子坐在對面的沙發裏，面目都籠罩在黑暗中，眼眶在陰影裏像是無盡的深淵。
“不知道您深夜登門，有何囑咐？”慶塵平靜問道。
“沒有什麽要囑咐的，”影子饒有興緻的說道：“如果我說我就是想看看你疑惑不解的樣子，你信嗎？”
“信，”慶塵點點頭：“大人物無聊時的惡趣味，小人物是捉摸不透的。”
“你這種反應倒是讓我覺得很無趣啊，”影子用手指敲了敲沙發：“這樣吧，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不如我們玩個遊戲怎麽樣，你殺一個影子候選者，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是不是很劃算，算是影子之争的一點額外彩頭。”
慶塵呼吸一滞，他沒想到這位影子所謂的遊戲，是用生命做籌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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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