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那日,宮裏舉辦了一場宴會。
宴會設在禦花園,文武百官幾乎都帶着自家的閨女前來赴宴,一時間園子裏鬓影衣香環肥燕瘦,叫人看得眼花缭亂。
裴道珠也在。
她與謝南錦、李幸兒坐在抱廈裏,搖着一把絹紗刺繡團扇,笑盈盈道:“我瞧着,這些大人們赴宴是假,讓自家小女郎在天子面前混個眼熟才是真……”
選秀肯定是要選秀的。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趕在外地世家進京之前,讓自家女孩兒和天子熟悉熟悉,豈不是更有利于被選上?
“我倒是聽說過一件秘聞。”李幸兒輕撫茶碗,笑得頗有幾分神秘,“兩位姐姐可要聽聽?尤其是裴姐姐,定然格外感興趣。”
少女已爲人婦。
去年夏天,謝麟拗不過家族的意願,于是隻得娶了李幸兒。
雖然表面上心不甘情不願,然而婚後生活卻意外美滿。
裴道珠挑了挑眉:“怎麽獨獨我就會格外感興趣?願聞其詳。”
李幸兒笑嘻嘻地壓低聲音:“除夕宮宴的時候,我從寶殿出去透風,裴姐姐猜我瞧見了什麽?我也不與你賣關子,我瞧見令妹裴子衿在雪地裏賞梅,天子親自爲其提燈撐傘!所以說這選秀一事……與家家都不相幹,唯獨與你裴家,最是相幹!”
子衿……
裴道珠想起那個性子恬淡如梅的妹妹。
子衿和天子之間,有什麽故事嗎?
她竟半點兒也不曾聽說過!
她望向禦花園角落。
小女郎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論着今春的新衣裳、新首飾,唯獨子衿捧着一本書安靜地坐在花廊底下,看得全神貫注。
她打扮的也素淨,穿一件嫩柳黃窄袖袒領上襦,系着條蔥白交嵛裙,發髻梳得簡單整潔,簪兩根百合玉钗,與四周花枝招展的女郎們格格不入。
天子……
會心儀這般模樣的小女郎嗎?
裴道珠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正瞧着熱鬧,忽然注意到一位小太監悄悄行至子衿面前,恭敬地低語了幾句。
她認得那小太監,乃是天子身邊的心腹随從。
子衿爲難地蹙起眉,推拒了幾句,見實在推拒不過,才合上書,随那小太監往花廊一端走了。
李幸兒笑了起來:“準是去見天子的,你們信是不信?走,咱們跟去瞧瞧!”
裴道珠急忙攔住她:“人家臉皮薄,咱們跟去做什麽?且随他們去,小郎君和小女郎的愛戀,要自己解決才好呢!”
謝南錦颔首:“正是這個理兒,咱們隻管吃茶就好,或者,先預祝阿難要當皇帝的姐姐了?”
李幸兒跟着大笑,作勢要給裴道珠敬茶。
亭子裏鬧成一團。
另一邊,花廊深處。
垂落的藤花葳蕤茂盛,遮蔽了站在裏面的兩人。
司馬長樂緊緊握住裴子衿的左手:“什麽選秀,我心裏是什麽意思,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隻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
少年天子,一貫溫潤内斂。
今兒被逼急了,面頰漲得通紅。
裴子衿同樣小臉绯紅,低着頭不敢正視他:“您是天子,天子合該三宮六院,說什麽要爲臣女一個人罷黜後宮,您是想讓臣女成爲朝臣們口中的禍水嗎?”
“我心儀你,隻想娶你一個,你是我年少時就傾慕的女郎,怎麽就成了禍水?”司馬長樂愈發着急,“什麽三宮六院,什麽三妻四妾,我要那麽多女人幹什麽,我要你一個就夠了!甯王府上隻有你阿姐一個,如今不也和和美美?!”
“臣子和君王,又怎麽能一樣?”裴子衿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君王是要延綿皇嗣開枝散葉的,自然是妃子越多越好——”
“先帝倒是妃子衆多,最後卻引來父子相争兄弟阋牆,又有什麽好的?”司馬長樂反駁,“我隻問你一句,你心裏究竟有沒有我?若是有我,我立刻封你爲後!我這幾年勤勤懇懇戰戰兢兢,在國事上從未有過疏忽,如今我隻是想立我心愛的女郎爲後,我不信我争不過朝臣!”
少年的眉宇間都是鄭重和認真。
他有着和天下人爲敵的勇氣。
裴子衿呼吸急促。
她……
她自然是傾慕天子的!
可是,可是……
正因爲喜歡他,才不願意成爲他的累贅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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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