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嫣然烏廷芳等女,則和烏延他們一起,返回烏府。
李斯在幾名呂不韋的親衛護送下,去往相國府。最後,呂不韋和陳樂并騎入宮。
見陳樂一路沉默,以爲他仍舊在爲犧牲的那些人傷心,呂不韋說道:“皆都是本相的問題,不曾想到燕人有徐夷亂這着伏兵,不然就不緻教陳樂你落至這等田地了。”
“呂相萬勿如此。”陳樂随口應了一句,又轉了話題道:“東周的事如何了?”
聞言,呂不韋當即眉飛色舞,快慰道:“區區東周,自然是是手到擒來。在本相的提議下,大王已把東、西周故地合并爲三郡,還封了我作文信侯,負責管治此郡,食邑十萬戶。”
一句說完,他又說道:“陽泉君此人當然不可放過,韓人與他勾結,是罪無可恕,眼下再無東周妨礙阻撓,此番入宮,我便會請求大王對韓用兵,值此六國自顧不暇之際,先占領韓人土地,之後便就輪到趙魏兩國了。”
肖月潭說得對,若論心狠手辣、陰謀手段,确實沒有多少人是呂不韋對手。
擡眼望去,宏偉的宮門已在眼前。
莊襄王在後宮書房内接見了陳樂,在聽了呂不韋的轉述後,當即龍顔大怒,顯是動了真火。
與嬴政居于右席的朱姬悲呼道:“陽泉君如此膽大妄爲,害得太傅險些遇難,又損兵折将,大王定要爲他讨回這筆血債。”
呂不韋緊随其後道:“老臣一直都遵照大王吩咐,對左丞相抱着以和爲貴的态度,怎知人心難測,縱使他對大王有恩在先,但大王對他已是仁至義盡,他竟敢如此以怨報德…臣真是感到無比的痛心。”
來之前就做好了看呂不韋演戲的準備,此刻陳樂的心裏,倒是沒什麽不适。
莊襄王思索片刻,開口說道:“今次出使,所有殉難的人,皆給予撫恤。人死不能複生,陳樂你當節哀順變,此番遭遇,寡人感同身受。你有什麽請求,盡管說出來,寡人定會設法爲你辦到。”
陳樂搖頭道:“小臣一無所求,隻希望能退隐出山林,好悼念亡魂。”
莊襄王、朱姬、呂不韋和嬴政同感愕然,臉臉相觑,說不出話來。若是肖月潭在這裏,大概會以爲陳樂是聽進了他的勸告,隐退以求保命。
呂不韋不知奸謀敗露,見陳樂心灰意冷,心中暗喜。
莊襄王隻當陳樂是怕他難做,因此連如此大仇都放在一旁,心中感動,說道:“你先休息一陣也好,但此事寡人絕不會就此不聞不問,待會兒便就去見太後,先向她表明此事。”
他的話音一落,朱姬立即失聲道:“大王千萬不要如此做,太後雖不喜陽泉君,但說到底乃是血濃于水,若驚動了陽泉君,使他走投無路選擇發難,隻會苦了百姓。”
呂不韋也開口道:“大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王請立即下令,由臣下指揮,把奸黨一網打盡,爲大王立威。”
莊襄王面上閃過一抹猶豫,最終還是咬牙道:“好,這事就交給相國去辦,但需留左丞相一命,待我禀明太後後,再作定奪。”
無論朱姬還是呂不韋,無疑都十分了解莊襄王的性格,他們聯手起來,莊襄王隻能被他們牽着鼻子走。
聽莊襄王點頭答應,呂不韋忍着心中狂喜,迅速應了一聲,生恐稍一耽擱,莊襄王就會反悔一般。
……
陳樂回到烏府時,府中人人臉帶悲色,愁雲籠罩。
陶方在大門處迎他,說道:“圖爺在府中等你。”
圖先已經到了?
陳樂随即點頭,跟在陶方身後,到了府中偏廳。陳樂把肖月潭囑托的信交給來吊祭亡魂的圖先。
接過信的圖先默默看着,一言不發,但神色出奇的沒有多大變化。
等他看罷,立即便把帛書燒掉,等到都燒成灰盡時,他才澹然道:“這十多年來,我從沒有把肖月潭當作下屬,而是将他當成了兄弟。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沒有說出來,隻有他辦的事,我才會放心。到了這種時候,他仍肯寫這一封信給我,我總算沒有錯交這好兄弟。”
陳樂歎了一口氣,沒有接話。
圖力潇灑的聳了聳肩,神色平靜道:“鳥盡弓藏,此乃亘古不變的至理。共患難容易,共富貴則難。”
“我們這群老臣子,錯在知道太多呂爺的事,尤其關乎到他和姬後的事。其實在看到這封信前,我已找李斯問清楚了一切,所以才一點不覺驚奇。”
陳樂點了點頭,表示算是知道他爲何能先表現的這麽冷靜了。
圖先冷聲道:“呂不韋雖然厲害,可圖先又豈是吃素的。呂雄剛剛回來了,你小心點蒙骜,若讓他知道真相,以他剛直的性格絕藏不住心思,隻會叫他被呂不韋害死。眼下陽泉君被囚禁了起來,株連者達數萬人,秦國軍方大半人都已向呂不韋投誠,若是明刀明槍,我和你絕鬥不過他半個指頭。”
陳樂點頭道:“圖兄準備怎麽做?”
圖力嘴角露出一抹冷意,低聲道:“和你一樣,在等一個絕佳的機會。”
說着,他哈哈一笑,似舒盡了心中的憤慨,轉身離開了。
等機會嗎?
靓仔樂顯然沒有,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他隻是想在呂不韋最志得意滿的時候,一舉吓破他的膽而已。
圖先走後不久,陳樂陪着紀嫣然她們胡鬧的時候,忽然有人來請他,說是烏應元找他有事相商。
見到陳樂之後,烏應元歎了一口氣道:“呂相叫我來勸你,他正在用人之時,蒙骜将軍馬上要出征韓國,你肯做他的副将嗎?”
烏家人多口雜,橫龍嶺的事,陳樂并不打算告訴烏家衆人,讓他們做個快樂的小二…嗯,總之就是沒什麽必要讓他們知道。
“不想。”陳樂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
看到他的模樣,烏應元暗自揣測,自己這位賢婿,應當是見了太多陰謀詭計,一時有些心灰意冷。他隻好不再勸,想着等他休息一陣再說。
陳樂是真的閑了下來。
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半年以來,他絕口不談朝政,暗中隻做兩件事。一是命安妮她們,對他的身體進行研究,而是讓紀嫣然等女,一點點的,見識到現代醫術的神奇。爲試管之事做準備。
二是秘密練兵。
練兵之事,諸如體能等等,陳樂隻是提出個總綱,剩下的都交給了烏延他們去負責。
與此同時,他還想着讓安妮她們制作簡易芯片或者藥劑,變身什麽的自然不敢奢求,隻要能增強體能等等即好。
不過根據安妮的說法,制作芯片的材料,這個世界無法提供。即便陳樂空間裏有很多東西,但也隻是杯水車薪。
但陳樂仍舊沒有放棄這個想法,不能大規模量産,制造一些“兵王”出來,也是可以的。
眼下這個節點,想要秦統一六國,即便是解決了呂不韋也不大可能,大大影響陳樂想要完成任務的速度。
反正都在六國安插了那麽多“奸細”,陳樂打算自己玩。
等烏延将牧場的幾千人訓練的差不多,陳樂想着找個時機,讓他們去開拓北疆。統一之路,由此開啓。
這樣可以大大的節省時間。
有烏延按照陳樂的思路練兵,又有紀嫣然帶來的越國工匠,爲他們制造利器,加之烏應元又派人往各地搜羅名種,配出一批戰馬,無論在耐力和速度上,均遠勝過從前。這支隊伍的實力,遠非秦軍可比。
除此之外,靓仔樂還挑了一批人出來,專司進行搜集情報等方面的訓練,由陶方這經驗老到的人主持。
呂不韋不時遣人來探聽他的動向,但由于有圖先在暗中照拂,自然查不出任何事情來。
這日,陶方由鹹陽回來,在隐龍别院找不到陳樂,在紀嫣然三女的陪同下,趕到在拜月峰,終于找到在觀看戰士實戰演練的陳樂,向他彙報最新的情報。
陶方飛快說道:“蒙骜攻趙,連戰皆勝,成功占領了成臬和荥陽,等地。如今又繼續對榆次、狼孟諸城勐攻。六國人人自危,聽說安厘王和信陵君抛開了成見,由信陵君親赴六國,務求再策動一次合縱,以應對秦國的威脅。”
“趙人和燕國還在交戰嗎?”
陶方回道:“燕人仍處于下風,廉頗殺了燕國名将栗腹後,燕人遣使想要求和,自然要給趙人占點便宜的了。信陵君此行,想必首要任務,就是要促成燕趙之間的停戰。”
“信陵君出發有多長時間了?”
“消息傳來時,信陵離魏赴趙最少有五個月的時間。”陶方回了一句。
陳樂點頭道:“鹹陽的情況如何?”
“呂不韋的聲勢日益壯大,家将食客已達八千人,還另建比如今相府規模大了三倍的相府。左丞相一職因他故意留難,一直懸空,使他得以總攬朝政,加上捷報頻傳,眼下鹹陽俱都要看他的臉色做人。”陶方歎息道。
此刻的呂不韋,應當志得意滿了吧?
安妮她們終日搞研究,隻怕已經覺得十分枯燥乏味了,是該安排她們做些有意思的事,稍微調節一下了。
陶方自打負責收集情報一事後,對陳樂和呂不韋之間微妙的關系,便有了更深的明悟,所以此刻語氣才會有些頹喪。
“陶公今次匆匆趕來,還有什麽事嗎?”
陶方神色微變,說道:“此事古怪之極,大王派了個叫滕勝的内史官來找我,召你入宮一見。因此我才立即趕來通知你,看那滕勝說話神神秘秘的,内情應當不簡單。”
鹹陽。
陳樂帶着一衆親衛,回到了闊别許久的都城,心情尚算平靜。
莊襄王早有吩咐,禁衛見陳樂到來,着烏延等留在外宮,立即把陳樂請到宮内去見莊襄王。
莊襄王神采一如往昔,隻是眉頭緊鎖,略有倦容。
見到陳樂之後,他臉上露出一道笑容,揮退下人後,莊襄王和陳樂分君主之位坐下,無人打擾。
莊襄王微笑道:“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寡人和姬後都不時談起你。前天早朝時,寡人突發奇想,想着假若有陳樂卿家你在朝就好了。如今看到你神采飛揚,當日的頹唐盡去,寡人心中着實爲你高興。”
陳樂點頭表示感激。
“你是個感情豐富之人,從你的眼神便可清楚看的出來,你可知道,陽泉君三日前已去世了,你的大仇,終于讨回公道了。”莊襄王歎道。
此事估計秘而不宣,陶方的情報“部門”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陳樂沒覺得失職。
陳樂裝出驚訝之色道:“大王處決了他?”
莊襄王搖頭道:“下手的是不韋,他以爲寡人不知道。軟禁了陽泉君後,不韋每隔一段時間,便送上烈酒和美女給陽泉君。此人一向酒色過度,被寡人嚴禁離府後,更是心情苦悶,毫無節制。半年下來,終撐不住一命嗚呼了。這樣也好,隻有一死才可彌補他曾犯過的惡行。”
“以前在邯鄲做質時,以爲隻要可以返回陽,便再無苦惱,哪知現實卻是另一回事。由太子以至如今當上了君王,不同的階段,各有不同的煩惱。假若真如右相國的夢想,統一了天下,那種煩惱才真教人吃不消,隻有大秦已這麽難治理了。”不知是不是許久未見陳樂的關系,加之心裏多少對陳樂有些愧疚,莊襄王很是感慨道。
陳樂很想對他說,放輕松,什麽治理天下,這些事你以後通通無需再關心了。但也隻是想想而已,這種話顯然是沒辦法說的。
“與大王相比,臣那些苦惱,實在不值一提。”陳樂苦笑道。
莊襄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确是與衆不同,換作旁人聽到寡人如此說,隻怕恨不能痛陳己見,說出各種治國之策,好叫寡人另眼相看,委以重任。”
這不就誤會了嗎?